我之所以如此不嫌麻烦地把这首歌的歌词在这里完整细述,是因为在多年前那个电影院黑暗的座位上,我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时间渐渐让我淡化了那种功能,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回忆起那种痛快淋漓的哭泣,我都以为是一种幸福。
那部片子的女主角是胡慧中,那时候她还十分年轻和美丽。每次她出现在那小小的舞台上,长发如风般舒展,弹着吉他唱歌的样子,无论是飞扬还是黯淡,都让我非常着迷。于是我“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学吉他--当然,这不是没有前因的,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是学校里著名的盥洗室歌手、走廊歌手、宿舍歌手、操场歌手了……
寒假过后,我勉强通过了补考。可是,也到了和他彻底说再见的时候。当年高教局有个规定:本科生毕业后两年内不准出国。他读的是安全工程系,按他的话说,就是毕业后去发劳保手套的那种。他当然不想上了半天大学就落个发劳保手套的结果,所以决定放弃毕业文凭,远渡重洋继续求学。开学没多久他就走了,临走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几乎是被我“捉住”的,他依然给了我一些台词:我其实非常舍不得……可是男人,要么衣锦还乡,要么饿死他乡……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所以我也不能对你说什么……
当年,我曾经对他的那番话深信不疑,我以为这就是他后来不愿意再见我的原因,我以为他忍痛割爱,不想让我再留下更多有关他的记忆。等他走后,我从他周围的朋友无心的谈话中,了解到他那个寒假的所作所为(我不想再多费笔墨了),才如梦初醒地终于了断了对他的“思念”。
他一去就杳无音信。七年后的1996年,我出版了个人的第一张专辑。偶然的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通报姓名后我反应过来,是他。他说他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了我的消息,于是从我的唱片公司打听到我的电话。他说他中间曾经回国,也曾去学校找过我,才知道我没毕业就退学了。他说他很抱歉,如果这里面有他的原因的话。
或许,想要离开某个伤心之地的因素的确加快了我离开那所学校的步伐,但我的退学之举当然不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他的那番话总算给我最初的那场情感画上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句号。
我应约和他见了一面,我怀着一种好奇的心理想感受一下多年前曾经有过某种特殊关系的两个人再次面对的感觉。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在东三环的Fridays餐厅,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我看着他已经微微发福的脸,竭力想挖掘某些与多年前存在于我记忆里的那个已经模糊的影像相关联的痕迹,我听见他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夏日黄昏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投射到他的脸上,让我觉得很模糊。我顺着光线把视线转向窗外车水马龙的三环路,忽然想起这一带似乎就离我们当年相遇的那个阳台的地带不远。我仔细回忆着,最后确信那就是我现在视线所及的马路斜对面,只不过,因为东三环的拓宽,那座楼已经消失了。我久久地注视着那个方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都只是在寻找我们各自的过去,而那种寻找是徒劳的。
“我现在经常出去,以后可以多帮你带点儿唱片,也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很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说:“不用了。”
我这么回答当然不是因为还在恨他。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谁也不能仅凭自己单方面的期待去认定和要求事情的结果--凡事去作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努力,这的确是真理。
如果你被眼前的失败打倒,那么你就永远丧失了再次体会幸福的机会。我庆幸,命运的一次次安排让我一次次验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