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交易(4)

卡瓦:第一部 作者:孙涌智


 

上午我去了杨步升给我介绍的一个种畜厂的厂长那里。那厂长姓杜,在听了我的自我介绍后,便叫我管他叫老杜,说步升的面子他一定给,步升帮他贷过款,一直没机会报答,钱差不了我的。但他现在没时间,他一会儿要接待省畜牧厅的几位处长,有时间了他会找我,要我好好了解他,准能写厚厚的一部书。

中午他让他的办公室秘书,一个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小伙子陪我吃的饭。

下午我要到单位的时候,碰巧看到季忠义和寒梦有说有笑地从单位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出来。在看到我之前,两人的手好像还握着。我佯装不见地低头走,心里不免有些纳闷。以前这两位可是水火不相容。我记得我刚到单位不久便目睹了他俩的一场战争。寒梦虽是副主席,却被季忠义一口一个“大黑×、大灰×”地骂到走廊里去哭。而大概有好长一段时间,寒梦都用一种类似小女孩的眼神看我,试图靠近我,我却特怕她那种目光,甚至和她打招呼都觉得心惊肉跳。后来她看我的目光变得有些哀怨再后来就没什么了。没什么了的时候,我仍然怕和她接触。据传闻,她年轻的时候风流韵事不少,据说还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传奇故事,传奇男人当时是年轻有为的政府新贵,后因作风问题被开除党籍,流落他乡。这可能是她至今独身一人的原因吧。

下午我坐在部里回想与老杜见面后的第一印象,试图先理出点头绪。季忠义一直也没到部里来。当我总是把老杜和种畜联想到一起的时候,我就再也想不下去,提前回家了。

我到家的时候,落雪已将晚饭做好。箱子里的衣服散乱地堆在床上。我就问落雪:“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说:“晚上学校有舞会。”

“你怎么突然对跳舞有兴趣了?”我不解地看她。

她笑着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跟你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我要把青春找回来!”

“你依然年轻!依然动人!你的青春是永驻的!”我不无动情地说。

“当然,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放射光芒。”

“去准备照亮谁?”

“照亮一个能给我房子的人。”

“你们校长?”

“对,就是他。”

“为了要房子,我们托人说了话,还送了礼,难道还得陪舞陪……”

“你看你,不就跳回舞吗?为了房子我准备牺牲了。”

“可我不愿意,不愿意我的老婆为了房子去和一个她讨厌的男人跳舞。”

“可今天这舞必须得跳了。是赵茜捎话给我的,说费校长亲自点我俩的将。不去,不是摆明抗旨不遵吗,你还想不想要房子?”

我当然想要房子,当然不想落雪去和那头肥猪共舞。但想有用吗?

从家里出来,我就尾随着落雪。我看到她在路过一群正围着下棋的男教工处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然后就走了。我在这儿停了下来,显然这里的人没人认识我,仍在对着落雪的背影,春风得意地发着议论。我感到他们此刻都恨不得变成校长,在分房问题上摸一摸落雪温润细致的身子,哪怕是白嫩纤细的小手。那个学校开班车的司机师傅就说道,他摸过落雪的小手。有一次,落雪提了很多东西上他的车,他就拽着她的手,对,还有肩膀,拉上了车。上车以后呢?有人配合着发问。上车以后?反正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我能闲着吗?这么说你得手啦?有人急了,一下子用自己的马踩了自己的车。这是秘密,不能讲的,永远不能讲的。这个三代出身的司机居然学文化人卖起了关子,诱惑参与这次谈话的所有人,就着夏夜的微风,去想象这个秘密。

有时候人的自信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别人。此刻我就充满着来自别人的自信。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现在这个别人的老婆不是别的谁,而是我的老婆落雪。我带着这种自信离开爱慕落雪的人群,走向舞场。

我悄悄地溜进来,找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藏好,开始鬼鬼祟祟地在人群中搜索。落雪是照人的,所以我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落雪。此刻,舞会才刚刚开始,邀请落雪跳第一支舞的当然是那头肥猪校长费才。

费才名字的来历是高潮讲给我的。说费父费母忙活了大半生才于晚年得了这个儿子,为了证明其不废,而为子取名费才。费才熬到今天的地步,的确不算辱没门庭。费父费母泉下有知该喜极而泣。费才看落雪的眼神便有点喜极而泣。就像我当初怕寒梦一样,落雪也给我讲她很怕费才。费才看她的眼神有吃之为快的架势。不过,此时费才看落雪的眼神倒显得很温柔,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在和蔼可亲地望着晚辈,说,乖乖,陪我跳一个通宵如何。可怕的是落雪看到了我,就在第一个曲子即将结束的时候。看来这个春宵将变得很短很短。

就在落雪向我移动的时候,我便看到赵茜春风一般地扑向了费才。落雪佯装气恼地瞪着我,我却笑嘻嘻地穿过她,将目光定格在费、赵身上……

赵茜的两个奶子就像怀里揣着的两头小鹿,撞得老费直喘粗气却很受用,这位学马列出身的还不忘频频地点头,意思是说,物质决定意识,女人的两个东西诚然是物质呀。

他们俩肥厚的腹部往一起纠缠的时候,便感到了脂肪的多余,这妨碍了他们更深入、更大层面的交流……或许跳着跳着,老费就把赵茜当成了落雪,眼光变得越来越温柔,手也越来越放松地在赵的身体上拂动。他一定想象着,落雪两个含苞待放的“蓓蕾”此刻在赵茜的身上绽放成花朵和果实。忽然他的眼光变得有些哀伤,因为他发现落雪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她走了,他在赵茜身上练就的“舞功”已无处施展……

我比落雪迟一会儿回到家,一进屋我就忍不住笑。

可落雪却虎着脸对我说:“不放心是吧?都搞起侦察来了。”

我说:“非也。非也。我是觉得今天这场戏一定很好玩很好看,所以才去的。”

“你倒还有兴致看你老婆演戏。”

“那当然。我老婆逢场作戏的本领不俗。不过,才看了点就……”

“你还想看什么?你……”落雪有点气恼。

我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头深情道:“我老婆谁呀?冰清玉洁的落雪,当如天人一般,那些鸟人提鞋都不配。”

落雪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柔声道:“你这么说像在炫耀你自己,但我还是高兴,你在乎我。你在乎我吗?”她扬起脸,闪动着如星光的双眸。

我轻吻了她一下说:“我在乎,永远都在乎。”

她勾住我的脖子,深深地吻了我。吻完说:“可我们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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