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针见血地提醒书呆子高士廉:
“难道是看不起朕的官爵吗?”
既然以尚官为尊,那《氏族志》里的众多姓氏可就得重新站队了。第一等自然以皇族为尊,第二等的好座次自然要留给外戚。第三等,则是为当时朝中历任宰相公卿预备的。要在这里有个一席之地,至少也得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显爵才行。
不过,把可怜的崔民干往哪里放呢?
我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个郁郁不得志的黄门侍郎拈了起来,放在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的第三等门阀士族之中。
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我编撰《氏族志》,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在政治格局中替皇室及跟我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的众臣谋取一个名位身份。那么,《氏族志》也就必须要妥协。
旧有的门第观念自魏晋以来,传承数百年之久。其影响力之巨大,哪怕是英武天纵如我,也没有办法在一朝一夕之间尽行除旧布新,推倒重来。
动作太快、步子太大,反而会招致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份将旧有世家大族尽数驱逐出去的《氏族志》,很难得到天下人的认可。那么,勉强在这上面分到一个第一第二等的席次,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可怜的文武重臣,还是只有偷偷揣起自己那颗不大自信的心,为了挤进“真正”的高门冠盖之中,不惜放下身段、觍起老脸,前去恳求人家赏脸结为姻亲,以求获得世人之承认。
这样的《氏族志》是没有什么公信力的,我编它来又有何用!
怎么办?
很简单,只有拉一批人,打一批人,才能将大唐朝堂内外的新格局彻底奠定下来。那些家世衰微之人、三心二意之人、心高气傲之人,将被永远地驱逐出去。而取代他们的,既有如今的新晋贵戚,也有历朝历代以来与他们互争雄长、彼此不服的旧敌宿怨们。对这些人,除了按照“尚官”的原则之外,我也根据其实际力量的消长,按照“尚姓”的传统观念予以拉拢照顾,使得他们团结在我的旗下,与我所培植起来的新贵们一道,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而竭诚效力。
贞观十二年春正月,这部全国瞩目的《氏族志》终于最后定稿,其中共收入二百九十三姓计一千六百五十一家,按照品级门第共分九等,多达百卷。我即刻下令颁行天下。
自此以后,用官爵来排列门第等级,便打破了以往纯粹以郡望作为门第凭借的老传统。它看起来不过是我那赫赫文治武功中的一项无足轻重的点缀,实际上,有了这个东西,朝野中潜在的政治力量对比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皇室和中央官员的威信自此也大大提高,这和我开科取士、设弘文馆一样,成为了我化解、平衡各方掣肘势力的撒手锏之一。与前代相较,尤其是与隋文帝那令人沮丧的尝试相比,《氏族志》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胜利。
九五之尊,帝王之威,由此而始。
朝野内外,指挥如意,也由此而始。
《氏族志》啊《氏族志》,看来你真是一个好东西!
想到这里,我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