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伊山羊的睡袋是瘪的,并没有人睡在里面。我迅速从睡袋里钻出来,习惯性地把手伸到行李中放猎刀的地方。还好,猎刀还在。我穿好衣服,抽出猎刀,小心翼翼地移到厢房门前,定神从窗格里往外瞧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湘西山间的清晨美丽异常。一些不知名的鸟雀在林间树头轻轻地跳跃鸣唱。初升的朝阳温柔地洒在被露水打湿的野花上,又袅袅升起让人觉得恍惚的白烟。
我转身走出厢房,到了大殿,依然没有看到有人。
我四处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伊山羊的身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返回厢房,摸了摸他的睡袋,是凉的,估摸着他出去了起码一两个小时。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伊山羊起码在六点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我又翻了一下他的行李,发现原本藏在他包里的那把锯短的五连发猎枪也不见了,心中不禁大疑,他拿枪出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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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地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感觉是如此的真实,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梦。这时,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隐隐有些发疼。昨晚肯定是有人把我给打昏了,除了伊山羊自然不会再有旁人。正在胡思乱想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着像是朝我这边走来,我警惕地提起猎刀,闪身躲到门后。
“哐当”一声,厢房的破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来人口里“咦”了一声,走进来,四处张望着。我从他身后冲出,左手胳膊狠狠夹住他的脑袋,右手迅速将猎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下面。
“是我!”来人立刻举起双手,赶忙喊道,“老鱼,别,是我,是我……”
是伊山羊,他晃了晃手中的野鸡跟猎枪,用他羊叫一般的京片子闷声闷气地叫道:“老鱼,你丫疯了?小太爷辛辛苦苦起个大清早去给你搞早饭,你丫就是这么报答小太爷的?”
我听清楚真是他,便伸手夺了他手里的枪,抬脚将他踹倒在地。他“哎哟”一声趴在地上,手里抓的猎物散落一地。他翻过身骂道:“妈个比的,小太爷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没死在妖魔鬼怪手里,难道要让你丫给我报销了?!”
我没答话,用手里的猎枪指着他的脑袋,警惕地看着他。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自己被踹的腰,龇牙咧嘴地喊疼。
“你到底是谁?”我咬牙问他。
“报告鱼爷!本人伊风清,性别男,民族汉,祖籍北京城,年方29岁,至今未婚,职业是四九城顽主,人送绰号山羊小太爷!”他怪模怪样给我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又把一张贱兮兮的脸凑到我跟前,补了一句,“还是铁鱼那孙子的生死至交、拜把子兄弟!”
“我是你拜把子大爷!”看着他一脸痞样,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枪管顶住他的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昨晚那群赶尸的呢?”
“什么怎么回事儿?什么赶尸的?”他忽闪忽闪自己淡金色的山羊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青天白日的哪来赶尸的?你丫是不是发烧了?”
要不是我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我几乎都要被他骗过去。我用枪管指着他咬牙骂道:“别他妈当老子是傻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听我这么说,知道再瞒不过,便嘿嘿朝我笑,颌下的山羊胡子随着他的笑声抖了几下:“嘿,我还怕昨晚劲儿大了把你打傻了,看来现在没事儿。”他弯下腰边去捡打回来的那几只野鸡,满不在乎地给了我个后脑勺,边说:“行了行了,别装了,那枪里又没子弹!”
他这个明显不把我当回事儿的举动彻底把我惹火了。我把枪扔到一边,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将猎刀重新架到他的脖子上。BUCK猎刀吹毛断发,上面的碳元素发出冰冷的暗光,映得他的脸色有点发青。
“说!”我手上又加了把劲儿,锋利的刀锋激起他脖子上的一层鸡皮疙瘩。
“哎哎哎,鱼爷鱼爷,我说我说,别老他妈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成吗?”伊山羊撇着嘴骂道。
“说!”我哑着嗓子继续吼道,觉得嗓子干涩得快要冒出烟来。
“那你先把这玩意儿拿开。”他用手点点架在他脖子上的猎刀,“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啊?”
我收回猎刀。他摸了摸被刀锋划破的地方,撇着嘴骂:“死鱼,有你的,真敢对革命战友下手!”
“少废话!”我扬了扬手中的刀,“快说!”
“昨晚你中了瘴气,跟那儿乱蹦乱跳的,小太爷被你吵得睡不着觉,一气之下就把你打晕了塞睡袋里,喂了点儿药。怕你醒了继续折腾,还给你塞了几片儿安定。然后早上我醒了,觉得饿就去打了点吃食。”说罢,他两手一摊,“就这样。”
“就这样?!”我彻底火了,大声吼道,“别他妈放屁,老子要听实话!”
“是实话啊。”他张开嘴巴,“噗”地往手里吐出一块东西,继续说,“槟榔子可胜瘴毒,得亏了昨天上山前小太爷买的槟榔,要是没这个,咱俩昨晚一准儿一块牵着手跳山崖,去见阎王了。”
我低头一看,他吐出来的正是粒嚼烂了的槟榔子。槟榔子可胜瘴毒,确实没错。昨天他在山下的农户家里买了半斤,这东西我吃不惯,觉得嗓子辣得难受,味道也很怪。伊山羊却很喜欢,说是天然口香糖,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泡到几个苗族妹子,要是亲嘴儿也正好用得上。他自己嚼了半天之后还呵气给我闻,问我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