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似乎很烈,醉意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为对方倒葡萄酒的手犹如疟疾发作般抖个不停,敲得玻璃杯缘叮当作响。我差点吼出奇怪的话,又急忙闭紧嘴巴。眼前戴面具的女子一手轻轻掀起掩至唇畔的黑布,羞答答地啜饮。她大概也已醺醺然,暴露在外的美丽肌肤变得粉嫩艳红。
我望着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人物。她脖子到肩膀的线条越看越像那个人。可是,我所知的那个人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一开始我便觉得见过她,但恐怕只是误会。世上不乏容貌一模一样的人,仅姿态相像,我不敢妄下判断。
总之,沉默宴席上的人们都已酒酣耳热。尽管没人出声,但玻璃杯碰触、衣物摩擦、不成句的声音回荡室内。每个人都醉得十分厉害,那时侍者若晚些开口,也许有人会禁不住叫喊,或起身跳舞。然而,不愧是井关先生的安排,侍者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了。
“各位,享用美酒后,请回到舞池,音乐已响起。”
我侧耳倾听,隔壁玄关传来与先前截然不同、足以撩拨醉客心房的快活管弦乐,简直几近喧闹。大伙儿像受音乐引诱似的鱼贯返回大客厅,然后加倍疯狂地跳起舞来。
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天晚上的情景。震耳欲聋的噪音、仿若绽放在暗夜天幕下扭出狂乱舞姿的烟火、毫无意义的怒吼,凭我的笔力实在描绘不出那种光景。不仅如此,因过度运动,导致酒精在血液里循环得更快,我一下子就醉了,失去理智,几乎记不得众人及自己上演过什么样的狂态。
四
喉咙干渴得快燃烧时,我忽然清醒,发觉不是睡在自己的寝室。是昨天跳舞跳到倒下,被抬来这里的吗?话说回来,这儿究竟是哪儿?定睛一看,枕边触手可及处有条呼叫铃索。我只想着找人,刚伸出手,忽然发现香烟盘旁摆有一沓半纸① ,最上面的那张以铅笔潦草地写了几个字,好奇之下,下意识地读起那难辨的假名文字:
“您真可恶,虽是酒后乱性,却没料到您竟如此粗暴。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意义。我会当成一场梦忘掉,请您也将此事抛诸脑后吧。还有,千万对井上保密,这是为彼此着想。我回去了,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