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仿佛是一座水晶做的迷宫,折射着这样那样的心情。她诚惶诚恐着这最浪漫的期待后突然而至的甜蜜。
命运真是一切人间戏剧最成熟、最独具匠心的设计师。直到很久以后,若柔还可以回想起当时的感觉,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生平第一次直觉地感受到仅属于男女之间的温存。它使她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拥有那种诱人的被称做藕断丝连的甜蜜心情。
“知道吗?本喻,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若柔,我也喜欢你。”
那个夜晚的上海好美,因为他的存在。若柔年轻的生命所孕育的对爱情的向往终于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得到了它。他轻轻牵着她的手,若柔明显感觉到有潮湿的汗渍。他渐渐地低下头来,试图吻干若柔布满脸颊的泪水。她潜意识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呼吸。若柔曾经以为在那些似曾相识的旧纸堆,在那些圣人前贤们晦涩干瘪的教诲中已经获得了所谓的情爱典范,她称得上蓬勃的想象力第一次遭受了惊讶的打击,因为现实已超越了梦想中的缠绵与迷离,使它变得陌生而慌张,从未感受过的亲吻断然赋予了若柔一种不安的尴尬。
本喻轻拂着若柔的头发,怜爱地注视着有些惊慌的她,直到她渐渐地抬起头来,鼓起勇气与他的目光相对。
“本喻,我爱你!”
“有多爱?”
“像山一样高耸,像海一样辽阔。”
在爱情上,若柔是幸运的,因为她终于如愿以偿,他们开始悄悄相爱。在若柔无数次的设想中,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她终于可以披着布满全身的闪亮光彩飞奔到他面前,这无疑是若柔每天最浪漫最美丽的征程。她怀揣着飞蛾扑火一般的莽撞,欢天喜地地坠入爱情。那曾经设想的美丽人生,从此将具有确定沉实的走向。
也许一个女人的成熟往往是伴随着局促而慌张的脚步,跌跌撞撞地一路跑来。若柔需要点时间,来揭示与它随之而来的略嫌陌生的神秘。她的心仿佛是一座水晶做的迷宫,折射着这样那样的心情。她诚惶诚恐着这最浪漫的期待后突然而至的甜蜜。她开始重蹈小女子们的患得患失,变幻着多愁善感,将明白无误的幸福肢解得伤感而沧桑。人生中无法细数的情爱故事,情人间无法避及的分离痛楚催生了她与生俱来的对于感情一词的敏感,从而提早使她对它有了成熟的领悟。她要运用处于青春期的乖巧和充盈的智慧缔造她的爱情,以使它永恒而坚定。
她开始留恋于他在北外滩的一套居所,是那种高级灰的深深浅浅的蓝色调,透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深邃。它有一扇大的落地窗,她喜欢和他静静地坐在一起,一边听江边传来的气笛声,一边喝着精心调制的下午茶,细心地制作各种各样的压花蜡烛。若柔喜欢将她的气息渗入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并最终成为他潜意识中最坚定不移的习惯。看着他仔细地将石蜡碎片放入烧杯中,小心地等待石蜡完全熔化。火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上,他有着高高的直直的鼻子,好像山的脊梁。大而且长的眼睛,眉毛很浓郁,是一种英武的剑眉。厚厚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黑黑的头发,柔软得就像他永远都体贴温和的心情。
若柔凝视着他,心中不觉一颤,放下手中的干花标本,帮他重新去泡了一杯红茶。按时用餐一直不属于他的习惯,也许红茶于他的胃稍稍相宜。她拥他入怀,伸出手指仔细抚弄着他的头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贴在他的头发上,深深地呼吸他的味道,缓缓地坐在他的腿上,轻轻地将手蜷在他的手心里。
“本喻,闭上眼睛,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