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追寻消逝的师道尊严(2)

浪淘尽:百年中国的名师高徒 作者:刘宜庆


潮起潮又落,逝者如斯夫。用"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来形容四位教育家,一点都不过分,从他们留下的精神资源中,或许可以回答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行到水穷处"这一辑,讲的是陈寅恪和他的弟子们,触及一段沉重的历史。"行到水穷处"是陈寅恪和以周一良为代表的弟子所面临的历史困境。遗世而独立的陈寅恪,自然没有坐看云起的闲适,1949年之后,在政治运动频起之时,他冷眼旁观,且做神州袖手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终生信念,不为时事和流风所移易。陈寅恪坚守气节,用生命来捍卫一代学人的尊严。陈寅恪最得意的三个弟子,周一良、汪篯、金应熙,无一例外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树立了马克思主义的史学观。"从我之说即是我的学生,否则即不是。"陈寅恪与三个弟子的思想冲突,显然超越了个人恩怨,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周一良成为驯服的工具,噩梦长达三十年,醒来之后慨叹"毕竟是书生"。

陈寅恪的弟子中,既有被他逐出师门的汪篯、周一良、金应熙,也有"风义平生师友间"的刘节和蒋天枢。如果说蒋天枢是陈寅恪的托命之人,刘节则是陈寅恪倡导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坚守者。

"出入风波里"这一辑,关注学者在政治和学术之间的艰难选择,探讨学者从政的悲剧。在历史分岔的道路上,胡适与吴晗,李济与尹达,分道扬镳。在历史的激流中,当学术成为政治的工具,学者的独立性也就如一叶扁舟,难以找到可以停泊的彼岸。顾颉刚身处批判胡适运动的中心,他的浮沉,他的彷徨,内心的煎熬,精神的迷惑,思想的反复,可见与老师决裂的艰难。

一个世纪的风云激荡,一个世纪的历史沧桑巨变,以匡正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分子从政者,多被政治磨去了棱角。

曾在清华大学历史系求学的赵俪生,后来成为历史学家,在"反右"中也被打为"右派"。为什么中国的知识分子老是被吸引到政治中去呢?赵俪生在回答美国学者舒衡哲的提问时,写下这样一首诗:

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

倘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

赵俪生说:"他们不能摆脱做弃妇的角色。无论他们怎样被遗忘,怎样被弃逐,怎样被虐待,他们都对君主怀有忠贞之心,都要死在君主附近。"赵俪生可谓一语道出了文人学者何以成为权杖下的奴仆。"愿葬君家土",这是从封建社会一直延续至今的20世纪知识分子的集体无意识。如果文人学者保持住独立的人格,骄横的权杖并不能凌驾于全社会之上。另一方面,20世纪历史以激进的方式书写,没有为文人学者保持独立性带来制度性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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