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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漓江边的学校(上)(1)

大后方:抗战八年流亡曲 作者:正一


1939年初,我在丽泽门外的老君洞内躲警报时,曾与陈笑尘叔叔相遇。随后他请我到肥腴川菜馆饱餐一顿,并决定为失学中的我进行“补习”。

陈叔叔住在榕湖西北的“环湖酒家”,每天给我讲初一的“国文”和高小的“算术”。他还让我看了许多课外读物,其中有些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亚洲内幕》(约翰 根室)

《欧洲内幕》(约翰 根室)

《秘密的中国》(基希)

《上海——冒险家的乐园》(爱密勒)

《日本的间谍》(范士伯)

《国际外交风云人物》(塔布伊夫人)

《二十年的苏联》(沈志远、张仲实编译)

《苏联外交政策研究》(钱俊瑞)

《夏伯阳》(富曼诺夫)

这些书,除了《夏伯阳》是反映十月革命后苏联内战期间的英雄故事外,大多与国际时事有关,对我帮助很大,因为陈叔叔的工作单位是“国际新闻社”,借阅这方面的书很方便。

然而,四月初,由于陈婶病危,陈叔叔匆匆离开桂林,返回无锡老家去了;行前向我姑妈、姑丈道别,还是让我转告的。

但陈叔叔走得合适,因为他喜爱散步,几乎每天都在环湖北路草地一带来回走很久,清明节也不会例外,若是遇上那天日寇飞机的低空扫射,他就很难幸免了。

且说姑丈一家定居五美路之后,到了1939年春天,德明和我的求学问题,自然便摆上了日程。

德明念过初二上,倘要念初二下,须待秋天才有插班的可能性,而且不一定插得进去。怎么办?踌躇之间,忽见报纸上登出广告,谓中苏文化协会主办的“俄文专修学校”,即日起在桂林招收第一批学员。

中苏文化协会是抗战初期成立,旨在促进中苏友好与文化交流的民间团体,会址在陪都重庆,会长为中山先生之子,现任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孙科,秘书长则为曾担任我国驻苏联大使,现任国民参政会秘书长的邵力子。可见这个民间团体,有半官方的背景。

德明哥拿着报纸请示他的父亲。姑丈看了广告,不假思索就点头了:“苏联跟中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是真心支持我们抗战的。学习俄文很好,很有用处。”

俄文专修学校,全国仅桂林一所,招收成人学员,每周有六个晚上上课,每两年为一期,收费很低。

这样,德明很快就成了俄专的学员,再也不必考虑上中学的问题了。

后来知道,俄专的老师孙亚明先生,是中共地下党员。在他的影响下学俄文,若干学员的思想渐趋“左倾”,即倾向苏联,倾向中共是很自然的。甚至于即便没有地下党员影响,学习俄文也容易“左倾”。

当时,位于桂西路的“新华日报桂林营业处”开张不久,除了发行重庆出版的、大后方唯一的中共机关报《新华日报》和理论刊物《群众》周刊之外,还供应延安的出版物和苏联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出版的书刊。德明学习俄文时间不长,他书桌上就出现了来自苏联的俄文报纸,包括苏联共产党中央机关报《真理报》和苏联政府机关报《消息报》,乃至苏联红军的报纸《红星报》。从这些报纸,不懂俄文的我,也可以不时看到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照片,以及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老革命家加里宁的照片。

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出版有多种中文书籍,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的单行本,以及加里宁的《论共产主义教育》和《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所有这些书,在扉页的上端,都印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从马恩的《共产党宣言》开始,无一例外。

阅读这类书籍报刊的青年,在某些人看来,属于“左倾分子”之列。其实不过是思想政治上比较进步,或追求进步而已。实际上早在武汉时期,德明和我都已有一定的进步倾向,虽还不如他到桂林念俄文后的自觉和明确。例如,共产主义的分配原则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而社会主义则是“各尽所能,各取所值”,这便是共产主义高级阶段与初级阶段的区别。

德明和一些俄专同学组织读书会,阅读进步书报,定期切磋讨论。在学习俄文的第二年,他考进了桂林邮局,职称为“邮务佐”,开始在桂东路的桂林邮局本部上班。此前,他已与《新华日报》桂林营业处的经理陈晃结识。当得知该报的发行常遭无理封锁之后,德明便利用自己在“收发组”工作,并作长夜班的条件,为这份中共机关报打通邮路,作出了不懈而有效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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