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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中庸》的作者与思想内容(1)

止于至善《大学-中庸》 作者:刘成有


弄清了《礼记》的性质与成书年代,就可以明白《大学》和《中庸》的作者与思想内容等相关问题。

按照宋代以后比较通行的朱熹的观点,《大学》一般被认为由两个部分组成:开头“经”一章和后面的“传”十章。“经”的部分是“孔子之意而曾子述之”,“传”的部分是“曾子之意而门人述之”。这里提到的曾子,名曾参,是孔子晚年的学生,认为“忠恕”是孔子“一以贯之”的思想。曾子以“孝”著称,注重修身,提出了“吾日三省吾身”的修养方法。孔子逝世后,统领一方,弟子较多,后被尊称为“宗圣”。孔子的孙子孔伋,也就是子思,相传就是跟着曾子学习的,并完成了《中庸》的写作,后被追封为“述圣”。这种说法,是汉代的司马迁、郑玄传下来的,但清人崔述则断言“《中庸》必非子思所作”。冯友兰则从《中庸》的内容和文体两点出发,认为《中庸》的中间部分多言人事,文为记言体,似为子思所作《中庸》的原貌;而首末两部分则论及天人关系,文为论著体,乃后人所加。应该说《中庸》从子思之文到收入《礼记》,再到宋人的解说,最终由朱熹从《礼记》中抽出重新校定章句,并加以注解成为《四书》之一,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大学》有所谓“古本”和“通行本”之别,其实中间文字的差别不大。主要的不同,是朱熹觉得“古本”中有些地方不够通顺而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其实这种文字方面的调整,北宋思想家程颢、程颐兄弟都做过相应的尝试。他们对古本《大学》文字顺序进行调整的原因,主要就是觉得中间的文字可能有所佚失,一些地方读起来颇为费解。特别是经过朱熹的调整与解释,新本《大学》更能反映儒家的基本精神,而且文字通顺,思想鲜明,逻辑结构清晰。后来又经过元朝帝室的推崇而成为科举教材,逐渐成为权威的“标准版本”而流通于世。朱熹注本十分普及,而且影响巨大,以至于后来出版《礼记》的时候,《大学》和《中庸》往往被省略,留下的篇名目录中,辅以“大学章句”或“中庸章句”了事,正文中大多不再单独排印。

通行本《大学》的内容,通篇贯彻一个中心思想:修己以安民,也就是把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熔为一炉。个人的道德修养,不仅是每一个“君子”做人的本分,而且也是每一个“君子”实现自我价值、施展个人抱负的基础。道德论与政治论的有机结合,后来更被简化理解为“内圣外王”四个字。这种思想,在《大学》开篇第一段,也就是被称为“孔子之意”的一段话里,被表述为“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者被称为儒家的“三纲领”,后者被称为“八条目”。就“三纲领”而言,“明明德”是对自己,彰显自己内在的光明德性;“新民”是对百姓,要把自己身上内在的光明德性外化为具体的社会实践,在统领管辖的范围内移风易俗,提升社会文明。“止于至善”则是强调“明明德”与“新民”的奋斗目标。《大学》后面所谓“传”的部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上述“三纲八目”展开的具体阐发和论述,特别是“诚意”、“正心”以至于“修身”,强调不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更认为“修身”之后,方可进一步“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方面,《大学》论述得颇为详细。关于《大学》的中心思想与结构,可以用下表简单概括:

至于“诚意”、“正心”的依据何在,也就是“格物”、“致知”的内涵如何?格物与致知之间、致知与诚意之间的关系如何,《大学》中并没有进行清晰地说明。朱熹也觉得颇为困惑,于是根据程颢、程颐的思想补写了一段。但朱熹补写的“格物致知”的意思,宋明理学的痕迹太过明显,显然不符合《大学》原文的一贯思想。我们认为,《大学》中缺少对格物致知的详细说明,是由《大学》文本的特点决定的。因为格物与致知之间的关系,涉及认识的来源问题;致知与诚意之间的关系,更是涉及道德的来源问题。认识的来源与道德的来源,恰恰属于哲学所谓的本体论思考的范围。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儒家政治论文《大学》关心的核心。

担当上述使命的,正是儒家的哲学论文《中庸》。《中庸》版本的前后变化不大,其中心思想正是论证认识和道德的来源问题,论证儒家所倡导的理想人生的合法性问题。衡诸中外思想史,这个依据大多都是人之外的天道。但大多数思想本之于天人二分的对立思维,将外在的力量神圣化、绝对化,从而产生了类似于上帝的至上神灵的观念。以《中庸》为代表的儒家文明则是本之于天人合一的圆融思维,将外在的天道人间化、相对化,在天人之间架构了一座彼此相通的桥梁,从而强有力地压缩了外在神灵的存在空间,不仅较为彻底地贯彻了早期儒家形成的人文主义精神,而且也使得儒家的道德理想主义更为丰富和完善。《中庸》所架构的这座天人相通的桥梁,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诚”。《中庸》中的这个“诚”字,不仅具有“天道自然”的本体意味,而且也具有“天道无私”的道德诉求。但是,生之为人,难免有私心杂念,难以达到“天道无私”的高度,所以“修身”也就变得异常重要。《中庸》中所谓“诚者,天道也;诚之者,人道也”,反复强调的就是这个意思。但“修身”并不是“出世”不作为,而是要在百姓日用之中成就这个伟大的道德事业,所谓“道不可离”,也是“中庸”的应有之义。这种思想集中体现在《中庸》开篇三句话“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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