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NK和丹尼尔·李布斯金工作室之间毫无好感可言。施瓦茨和维诺里从一开始就不掩饰他们的反感,现在更显丑恶。维诺里在媒体上说世贸现场的大坑是个“死人坑”;我则说他的大楼是死人骨,并直指这个团队的名字很怪——THINK。干嘛要用大写?听来好像从是奥威尔式(Orwellian)小说出来的,让人提心吊胆。
最让我想不透的是THINK提案的预算是我们的3倍——好像成本在决策过程中从来不成问题。还有一点,THINK的提案在执行面上似乎行不通。在任何功能性建筑能盖起来以前,先得架设两座巨大的钢铁结构。然后,工程人员就必须面对在两座结构体间架设悬浮构件的挑战,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将巨大的结构体升起,并固定中间的悬浮构件;在这一段时间内,整个地块无法让人进入或使用。这根本没道理啊,但好像没人为这不切实际的层面伤脑筋。
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吗,我很怀疑。
截止日期逼近,建筑师们忙得昏天暗地,连睡袋也带到办公室,好在轮班时倒头睡一会儿。做模型的同事们根本是在彻夜工作。尼娜和我之前都在柏林与纽约间往来穿梭,现在则在纽约找了旅馆进驻。最后终于完成时,团队里26名年轻建筑师都是满眼血丝,筋疲力尽,好几个星期没见到家人,没见到阳光了。他们看起来像蝾螈一样,皮肤松弛暗沉。我们实在以他们为荣,笔墨难以形容。就如埃迪·海斯所说,他们竭尽全力,完成了提案。
2月25日,再过两天就要宣布获选者,突然之间,变得好平静。进入决选的李布斯金工作室和THINK在这天傍晚向评选委员会说明提案。但是尼娜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通通都不对劲儿。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电话给埃迪·海斯,没人比他更了解纽约的风向。埃迪是她的“翻译”兼朋友。现在,她打电话给他,表达她的忧虑。
“这里头有问题。”尼娜对他说:“我感觉得到。”
“你神经有毛病!”埃迪说:“放松点儿,尼娜。”
她还是坚持。“埃迪,我这辈子都活在政治里。我看出一些征兆。事情太安静了。”
埃迪答应会去查。
评审委员在傍晚6点跟我们开会,结果在现场却很难引起委员的注意。他们心神不宁,不愿直视我们。
尼娜对着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的安德鲁·温特斯(Andrew Winters)问道:“我们还没出局吧?”
“是啊是啊,别担心,你们还在。”但是他看来心虚,没什么说服力。
尼娜转而面对港务局的昆廷·布拉思韦特(Quentin Brathwaite):“我们还没出局吧?”
“是啊是啊,别担心。”他的回答也不比温特斯的回答更有说服力。
维诺里排在我们后面,在7点说明提案。但是他迟到半个小时以上,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从我们后来得知的信息,这一切都有迹可寻。那一天稍早,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世贸规划委员会主席罗兰·贝茨开了一次会,同意把票投给THINK,为评审委员会的决定铺了路。
这次提案说明根本只是做做样子。这一点,维诺里心知肚明。
第二天早上,尼娜又打了电话给埃迪。“看报纸了吗?”她问道。
“还没有。”他说:“现在是7点半,我才刚进办公室呢。”
“我们输了。”
“你神经有毛病。”埃迪说道。
“你昨晚也这么说。去看看报纸。”
评审委员会投票支持采用THINK的提案来重建归零地带。《纽约时报》头版的标题还用了装饰字体。
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这是埃迪的说法:“于是我坐在那里,边跟尼娜讲话,边看着报纸边想:老天爷!他们输了!我告诉自己:埃迪·海斯要用这事儿去向大哥讲情,实在荒谬,但我不去的话,就没人去啦。我看过模型,了解方案,也认识这个人。我知道李布斯金就是适当人选。于是我打电话给大哥。过了几分钟,大哥回电了。”
帕塔基州长告诉埃迪·海斯:“要我怎么办?我不认为我同意委员会的决定,但这些人是我挑的。”
然后,埃迪说:“这个方案足以确定你的历史地位,重要性一点也不下于你的政绩。你一定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做你认为最该做的事。”
在正式宣布决定那天,还要向帕塔基州长和布隆伯格市长做最后一次提案说明。本来是由罗兰·贝茨向州长和市长说明,但是计划临时有了改变。州长要求建筑师亲自说明自己的提案。中午,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负责规划、设计和发展的副总裁亚历山大·加文打电话来:“你能不能在1点以前赶到那里?”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急促。
尼娜和我急忙出门,上了出租车,沿着罗斯福大道赶往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的办公室。这时埃迪打电话过来:“我跟大哥通过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