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小时,讨论未果,凯文·兰普建议蔡尔兹和我单独会面。我们来到一个较小的房间,隔着会议桌面对面谈。向来以绅士风度闻名的戴维·蔡尔兹先轻声地说:“丹尼,那栋大楼你要的位置,我给你了。拉里和我是希望盖在别地方,但还是照你的原意。”他改变语气:“所以,现在我要来盖我要的大楼了。”
这实在很难回答。“让我们一起来完成吧!”我说:“让我们想想该怎么做。”
很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
“我们可以成就下一个洛克菲勒中心。”我告诉他。
“洛克菲勒中心是纽约最失败的建筑项目。”他语带挑衅。
“戴维,你在说笑吧!”
“那是个可怕的项目。一点用都没有。那是规划失败的最好例子。”
嗯,好吧。但是“纽约人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来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好了。”我乐观地说。
蔡尔兹根本不理我。我继续问他问题,但他不是没正面回答,就是不回答。他的眼睛似乎盯在我后面墙上的某一个个点,对这个问题,他会回答“是,是,是”,下一个问题则是“不,不,不”。我完全不了解他要说什么。
此刻,外面世界金融中心的灯已亮起。这栋楼也关了,空调全没了。几个小时过去,我们什么也没谈成。谈到后来,我蹒跚踱到走廊的另一头,尼娜、埃迪·海斯和卡拉·斯威克拉斯在会议室里等我。海斯一身乱得没特色的休闲打扮,T恤衫加麻布夹克,懒懒地仰躺在地上;他刚从机场赶过来,背痛得要命。我说:“我不敢相信,完全不管用。他根本不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一定要搞定他!”埃迪躺在地板上说。“不过,你要怎么跟一个打黄蝴蝶领结配丑不拉叽棕色斜纹西服的人打交道,那我就不晓得啦。”
我再回到那间会议厅。我说:“戴维,这件事比我们两人都重要,我们得想办法解决。”我之所以这么告诉他,是因为这不是个唱独脚戏的独栋高楼,而是与其他四栋高楼共谱交响乐的一部分。这关乎世贸重建,不是一般的生意。我继续说:“我把我的盘算告诉你,对我来说,大楼的形状是否能跟自由女神像相呼应很重要。而且我要楼高1776英尺(约541米),来代表某种独立的东西,像《独立宣言》,这我很在乎。”
“1776!真可怕的年代。对我而言,1776年代表的是宣战。”蔡尔兹脱下外套。“你知道吗?”他边说边卷起他白色牛津布衬衫的袖子。“我认为你执迷于自由女神像是你个人的怪癖,我认为这跟建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怎么看待我在这里的角色?”我问道。“我该做什么?”
起初他拒绝回答,然后他摆明了他要“接管整个工地”。这样的情绪也得到SOM建筑事务所里其他人的回应,所以他们日以继夜,为工地画设计图。这跟原先大家同意的总体规划大相径庭。
我回到其他人等候的那间会议室。埃迪仍然躺在地上,跟西尔弗斯坦的代表在争论开发者的经济责任。卡拉跟尼娜则吃着烤糊了的比萨饼。
“这真是疯了!”我告诉他们。“像是从《卡拉马佐夫兄弟》走出来的疯子!”我说。
“丹尼尔,拜托你,”尼娜说。“别跟我讲这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蔡尔兹的话告诉了她。
“我的天呀。”然后她开始骂脏话。尼娜不常骂脏话,但她骂得很好。当雅诺·利伯、凯文·兰普和马修·希金斯走进来时,她看起来真凶。“我们还是离开的好。”她说。
但不论是她还是我,都不想放弃。
由于这事对曼哈顿下城发展公司新任总裁凯文·兰普事关重大,他陪我穿过走廊,来到会议室,把头伸进去大声咆哮:“戴维,你必须跟丹尼尔把这事解决。”然后就摔上门,把我们关进会议室。我们只能再次面对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座建筑该是什么样。”蔡尔兹先提出。好吧!至少有点进展。问题是,他不能准确描绘他的直觉。
“那就画给我看吧,”我说。“你是个建筑师。”
戴维拿起了笔。他画了几条线,又在上面乱涂,重新开始。最后他终于画好了,看起来像个阿拉伯数字8 。我看着他的图,有点困惑。“这就像《空间之鸟》(Bird in space)。”他说:“你知道的,布朗库西①的雕塑。”
喔,原来是这个。从他的素描完全看不出来。之后,我试着从他的描述勾勒出他要的建物样子,总算了解他试着表现一栋沿着轴线旋转的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