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来看,前些天有个日本作家来过。”院中一位中年人说。
鲁迅是1923年7月26日上午“往砖塔胡同看屋”,下午就开始打理行李了,8月2日是个雨天,雨刚停,鲁迅就搬出八道弯湾住进砖塔胡同61号院。
我曾在《鲁迅日记》里逐行查看,想知道谁是鲁迅搬家后第一位到访的人。出乎意料,竟是鲁迅的母亲周太夫人。5日,星期天,早晨周太夫人便来看自己的儿子了。隔了一周时间,又来了一次。不几天,鲁迅又邀朋友出去在附近看房了,有确切地址的从“日记”中可得知有菠萝仓、贵人关、都城隍庙街、前桃园、南草厂、半壁街、德胜门、针尖胡同等。太夫人愿跟鲁迅住在一起,鲁迅从八道湾一搬出,那所大院里就剩周作人夫妇了,太夫人显然不想与他们一起生活,头一个月里就几次来砖塔胡同,有时还索性住下。鲁迅明白,所以他必须找一个比砖塔胡同61号更大的院子。
鲁迅在砖塔胡同的最初三个月,在周围看房一二十处,最终于10月30号看中阜成门内21号旧屋六间,那是鲁迅在北京的第四个也是最后的住所了。
8月5号那天晚上,孙伏园来砖塔胡同,这是朋友中第一个来此的人,由此可见,他与鲁迅当是最为密切的了。所有往来的朋友中,孙伏园是来得最多的人,郁达夫是名声最大的人。
鲁迅在砖塔胡同居住的时间并不长(1923年8月2日——1924年5月25日),但在这里整理出版了《中国小说史略》。鲁迅在砖塔胡同还写了《宋民间之所谓小说及其后来》的讲义,校勘了《嵇康集》,也是他学术方面的重要探求。在新文学的创作上,对现代文学产生重大影响的《祝福》是在这儿写的,这部小说无论从思想还是从艺术上讲都堪称精品,后来被改编为电影和多种戏剧,成为鲁迅一生创作中最深入人心、最受普通民众喜爱的作品。此外,还有《在酒楼上》、《幸福的家庭》和《肥皂》等也是在这儿完成的,都是鲁迅小说中的名篇。
鲁迅并非全然陷在纷乱的杂事和悠远的古典中,他的锐利的思想从来不离开当下的现实话题,他在砖塔胡同所写下的《娜拉走后怎样》就是典范一例。
砖塔胡同至今仍是宁静的,站在61号院外的转弯处,很长时间才有一两个过客匆匆走过。
西三条:从这里离开北京
知道阜城门内西三条鲁迅故居的人是最多的,因为鲁迅博物馆就设在这里,有某种“官方认可”的意思。
这地方应该叫“宫门口西三条”,横向,东头就是所谓“宫门口”了。元代,这里曾是皇家苑囿,规模非常庞大,后来就只留下地名了。
西三条原是一条不宽的胡同,为建鲁迅博物馆,拆除了故居东侧的一片民房,所以事实上“三条”已不存在了。鲁迅故居被囊括在博物馆大院内,进入大院,人们首先看到的是草坪上矗立的鲁迅石像,先生呈斜倚姿式,轻松而又充盈的神态,既非横眉冷对,亦非怒向刀丛,而是一派很有亲和力的长者风范。
从草坪处横向西,就能看到故居小院了。转角处有裴多菲头像,坐南朝北,看到这塑像,就让人联想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诗句。诗是鲁迅的学生殷夫译的,用了五言体,并且押韵,变成了中国味道。
鲁迅也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对此,学界显然张扬得不够。
一步步向鲁迅故居走去,周遭静寂,我的心被一种崇敬所笼罩。门楼是顺墙而立的,北京老房中最简的一种,门楣上用前突的砖檐组成一道拱形沿口——这有点民国时期北京建筑的风格。门是黑色,铜环,一侧有书信口,简洁至极。鲁迅是文人,尽管他在讨伐旧文化的“五四”运动中是冲在最前线的勇将,但中国文人情趣是浸透骨髓的,这在小院中体现得很是充分。(图9鲁迅故居外景)门廊求简,但花树是不可少的,现在的院中,一左一右的两棵丁香,还是先生当年手植。丁香已比房檐还高,微黄的枝干斜斜的,带着飘逸,木皮纹理细密,所以虽是在无花无叶的早春,也有可观赏的韵味。(图10.院中北屋及丁香树)
在此院值班的一位大姐说,要再过半个月才好,两棵丁香,一白一紫,满树繁花,那才好看呢!我想像着,但还是打开镜头,留下眼前这清肃的院景。院中只我一人,正房锁着,只得站在石台上张望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