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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不过去八大胡同(3)

寻找北京城:千年来的真实往事 作者:赵润田


“文革”中,大小李纱帽胡同改成了大力、小力胡同,根本没来由,成了无根文化。横着的是大力胡同,沿街商户多,现在还能看到不少旧迹,都是老铺的样子,拍电影合适。竖着的是小力胡同,不长,我们却能很容易地找到两处青楼旧址,一是靠南一些的“蕊香楼”,一是北头的“泉升楼”。“蕊香楼”两层,也像“临春楼”那样风雨不透,大门有点像油盐店,上面“蕊香楼”三个字却是木匾(图7蕊香楼茶室)。“泉升楼”是平房,从外表看很像一个客栈,红底砖匾还很清楚。

从这里出来,就是热热闹闹的煤市街了。煤市街北头是老北京最大的商街大栅栏,而这条街东侧,非常有意思地像鱼骨一样排列着大齐家胡同等八条小胡同,西口在煤市街,东口在紧靠前门大街的粮食店,每条胡同里都是极为幽静的,与四外熙熙攘攘的商业气氛落差极大。这样的胡同里也有青楼,王皮胡同里就非常显眼地有这么两处,一处叫“贻来年”。不远处的那处,却看不清是什么字号了。王皮胡同的得名与李纱帽是一样的,早年,胡同里有一为手艺好的王姓皮匠,以修补鞋子出名,整个胡同也就叫这个名字了。

棕树斜街旧称王广福斜街,也是旧京莺燕集中的地方,有名的有久香茶室、聚千院、贵香院、双金下处、全乐下处、月来店下处等,这“下处”即三等妓院的别称。现在路南一座唤作“小花园宾馆”的地方,院内舒畅美丽,旧时是妓院兼烟馆(图8小花园宾馆),如今改为旅店了。西口于石头胡同的衔接处,有一座规模非常大的茶室,两层楼,上顶四围玻璃窗的大罩棚,是一处典型的民国风格的建筑。

这些林林总总的青楼遗迹,破败也好,完整也好,多少年过去了,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但它们借着建筑的皮骨,见证着一个时代的远去,留下凄迷的背影。

谁在那儿

八大胡同是旧京最大的红灯区,谁促就了它的形成?谁为这个销金窟埋单?谁在花天酒地中享受快乐?

元明两代,都是官妓盛行的时候,到明朝时,政治一蹋糊涂,颓靡风气盛行,即便是被后人称为改革家的张居正,生活也丝毫不落穷奢极欲的时风之后;更有崇祯皇帝的田皇后,其母即曾是娼门。狎妓之行在官员中甚嚣尘上,有人甚至一次用来自内外城41名妓女同堂佐酒。明代谢肇浙在笔记《五杂俎》中记万历年间事:“今时娼妓遍布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千百计,其它偏州僻邑,往往有之。终日倚门卖笑,卖淫为活,生计至此,亦可怜矣,而京师教坊官收其税钱,谓之‘脂粉钱’。”这值的是有“营业执照”的官妓,关于私妓,谢氏说:“又有不隶于官,家居而卖奸者,俗谓之‘私窠子’,盖不胜数矣。”明代京城的这种状况,当时人指为“风俗淫靡,男女无耻,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沓。”这“皇城外”,便是前门外大街八大胡同一带。

明代盛产名妓,陈圆圆、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等是被后世屡屡入诗入文的人物,撰写她们的吴梅村、孔尚任、冒辟疆、陈寅恪等均为其时文坛巨笔,而她们在当时的影响就已上达朝廷,甚至引来天下大战,所谓“冲天一怒为红颜”。至今,她们还是影视中引人注目的角色,要以最有魅力的演员去扮演她们。

清代几次革除官妓,但于事无补,反倒刺激起市妓的膨胀和畸形的性消费。先是男风占据前门外大街一带,同性恋纳入商业领域,其后北京本地和来自南方的妓女渐多,充实进“八大胡同”并挤走了“小白脸”,红灯区形成。至清末民初,尤其是“国会”设在宣武门,议员们嫖妓成风,更使得相距不远的八大胡同兴旺一时。赛金花、小凤仙就是那一时期扬名天下的。关于赛金花的事略,真真假假,先有刘半农为之采访作传,后有鲁迅的一番议论,到底是不是她说服德军统帅瓦德西,从而使北京免遭劫难,众说纷纭,但赛金花出了大名却是真的。由名媛而名妓,由名妓而老妓,赛金花的一生可谓每况愈下,后来从宣外的豪华四合院搬至龙须沟北岸一条叫“居仁里”的小胡同内,靠给好事者讲自己当年往事挣几个小钱度日,也够凄然的了。

那么,由哪些人组成了青楼的买方市场呢?

全社会多层次男性!

有人可能会说,那不是一种破费颇多的高消费吗?

这说法起码不全面。事实上,八大胡同既有供议员大人们“消费”的高级“清吟小班”,也有给“贩夫走卒”预备的土炕,当然,后者“主题鲜明”,绝没有“走过场”的闲工夫。在旧京,拉洋车已经算最下等的求生手段了,但他们同样逛窑子。老舍的名著《骆驼祥子》从小说改编成电影,删去的就是祥子“不学好”之后的种种情景;而他的另一部小说《月牙儿》,则恰恰描述了北京下等妓女——暗门子的生活和命运。

小说是忠实于生活的,不忠实的是电影。

然而,卖方市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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