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那家公司面试出来，白忆云挤上了一辆939。可恶的939总是那么少，人像肉饼一样贴在一起。女人们更是可怜，矮矮小小的，在中间贴着，望不到外面的天。被人占够便宜，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的包很沉，怎么背都往下坠。于是他怎么站都站不直，腿屈着，腰扭着，摆了个奇特的艺术造型。好在大家都痛苦着，顾不上嘲笑他。

前面的一个女孩拧过脖子，瞪了他一眼，好像是他的包扣刮了她的头发。

他努力挣扎着挪了一下包。这个包真是太多余了，他这样的姿势负担这样的包，像是在打把式。

哎，穷啊。不都穷着嘛，这满车的人，还有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被人占足了便宜，刮一下头发又有什么关系呢？居然还要生点气，展示点个性。毕竟还是有个性的，毕竟还是要找个机会抗争一下。

路怎么这么远……怎么老堵车……

手机响起《欢乐颂》的铃声。

白忆云挣扎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有几个字，“呀呀的晚上有聚会亚运村老地方赶紧过来”。

不用说，肯定是安子发的。这“呀呀的”是安子的专利，本意是“丫丫的”，大家起哄了几次，他才又解释说是“哎呀”的“呀”。实际上，有什么区别呢。

这小子，连发短信都不忘再次重申。也许真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呢。似乎很过瘾，也很淫秽。白忆云心里突然一颤，好像终于找了个由头去幽默一回。呵呵。这小子，就会嘴上放骚。

还好他坐的是939，到亚运村换车还是蛮方便的。

可是，谁买单呢？……既然是安子约的，那当然就是他了。如此想着，他放了心。反正他白忆云是没钱。

外面的天灰絮絮的，像失血的心脏。天下面是拥塞的车流，像悲鸣哀号的送葬的仪仗。他呢，则在送葬的仪仗中随着车蹒跚着，以他那种独特的造型。

安子说的老地方，便是一家做湖北菜的餐厅，他们将它简称为JD。把DJ反过来就是JD了，倒也好记。安子爱吃那儿的香辣兔头和藕炖排骨，罗森则对那儿的香辣蟹和莲子羹情有独钟，白忆云倒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也没有本钱去在乎。

“呀呀的，怎么才到啊？”白忆云一推开JD的门，就听到门边安子的一声招呼。“呀呀的”被他说得发嗲，听着让人直反胃酸。

“有塑料袋吗？”白忆云冁然而笑，就势坐了下来，并打量了一圈在座的各位。

大家都坐着，围着一张靠窗的长条桌，很散漫的样子。一个女人用手托着腮，眼里含着笑。另一个女人则端着杯子正准备喝，然后就停住了。她们身边的男人却在低头剔牙，眼睛的光从下面斜冒出来，有些狂悖。这些人，白忆云都不认识。

“做什么？……餐厅倒是应该有的……”安子很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