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思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抵制技术的危害也要依靠技术。由此也应运而生了不少程序,从简单的到复杂的都有。最简单的可以帮助人们关闭收件箱,较复杂的可以发出指示,表示本人当前“不想被打扰”,最高级的还有过滤软件和“数字助手”等等,负责为人们评估邮件的重要程度,屏蔽掉没用的邮件。不过这些软件已经上市了好几年,有的在网上还可以免费下载,但多少人真正在用呢?
这个办法也有好几个地方站不住脚。其一,它治标不治本。邮件助手虽然能按重要程度重新排好邮件,让工作更省事一些,但那些次要邮件仍旧是存在的,稍后仍然需要处理,只不过推迟了时间而已。再说,邮件助手无法阻拦别人继续给我们发邮件。而过滤软件呢,虽然能为我们减轻手头的任务,可节约出来的时间,我们一样可以消磨在网上。比方说,你安装的电子邮件过滤器,成功拦截了大量无关紧要的邮件,每天因此节省了半小时。那么,你很可能把这半小时用来发短信,或者漫无目的地上网闲逛,浏览一下新闻,查看一下股票,阅读一下钟爱博客的最新文章。这时候有谁来管你呢?坦白说,上网过度都是自找的,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其二,这种思路成立的前提是,机器可以省力,而这一前提本身就有问题。数字时代以来,我们学到了一个宝贵的教训,技术制造的麻烦比节省的功夫多。一旦你让数字助手来管理邮箱,谁又来管理数字助手呢?谁来为它设置属性,清理拒收邮件,更新产品版本呢?你想要打理好数字生活,就要花大量时间来做“家务”。假如身边又没有助手帮忙,那这些杂务该谁动手,不用大脑也该想得到。
有些管理信息过载的软件,反而会帮倒忙。有一种软件能根据你使用键盘和鼠标的情况,推测你是否在专心工作。软件的原理是,只要你没有点击鼠标,也没有敲打键盘,你所做的工作肯定不重要。仅仅坐着思考是算不得重要工作的—然而正是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我们才能迸发出许多精彩的点子,才有了所谓“灵感乍现”的时刻。另外一种很受追捧的思路,是要提高我们处理数字信息的速度,每分钟争取完成更多任务。由此设计了一种程序,可以把邮件内容逐字显示出来,以“帮助人们提高阅读速度,最快达到每分钟950个单词”。可是,就算能够提速,对我们的思考又有什么好处呢?
还有人觉得,既然用技术对付技术是不可取的,那我们不如把繁重的工作推到其他人肩上。一本畅销的励志书建议,不妨在发展中国家找几个助理,把电子邮件及其他苦力活外包给他们。作者本人就雇用了几个印度人来当下手。“这是我任务外包后的第四天,”蒂莫西·费里斯(Timothy Ferriss)写道,“早晨打开收件箱时,海外助手发给我的最新情况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看吧,文章仍然有推崇忙碌的倾向,邮件的多少再度成了衡量成功的准绳。这一段读下来,颇有英国对印度进行后现代殖民的感觉。“你的东西已经下载好了,老爷。”—就此打住。技术解放论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
上面提到的所有努力,都是希望帮助人们过上更健康的生活,目标固然可嘉,方式上却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些方法都想从外界寻找援助来解决我们内心的问题,然而我们不是被迫变忙的,是下意识地主动找事做,纵容自己变忙,才导致了今天的情况。现在一说起意识,很多人马上就想到了肩上那颗圆圆的脑袋,但意识和大脑其实有所不同。每当我跟友人聊起上网过度,十有八九会得到“神经学”的回答,不过,由于近年大脑成像技术蓬勃发展,我们终于能够观察到大脑是怎么运转的,于是,神经学也一时水涨船高,发展势头强健。所以只要提起这个话题,所有人都会千篇一律地拿“有份新的神经学报告说……”做开场白。好吧,乐观的人可能觉得,神经学也许真的能解决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