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要探索的地区是索霍。SOHO 的原文是South of Houston Street ,意指休斯敦街以南的厂房区,当时已有许多画廊和画家进驻这个地区的loft —由厂房和仓库改装的画室与画廊。当地的画家和雕塑家以自己的巧手将宽敞的统仓布置成波希米亚风的简便住宅,也有的呈现出日本极简主义的利落风格。我在台湾早已结识许多画坛友人,于是很快地跟索霍区的画家们建立了友谊。我首先认识的是曾富美和James Yu 这对夫妇。富美是师大艺术系毕业的优秀画家,James 则是在索霍区经营画廊的唯一的东方人,他们和我逐渐成了好友。James 当时结识了一些服装界的设计师,譬如以设计异国风高价位礼服著称的Mary McFadden 。
有一天James 、Mary 和我三个人共进晚餐,我看着这位充满企图心、已经挤进世界一流设计师行列的犹太女子,端详着她的柳叶眉和每天晚上都得用药水脱掉额前青丝的中分短发(为了营造高额头、高眉的诡异氛围),以及她自己设计的粗布滚黑边的中国民初大褂,心里充满着新鲜感。我意识到西方人在创意上的无拘无束,虽然上一代中国人看到那样的服装一定会说:“这明明是披麻戴孝的丧服,竟然也能登上世界舞台。”
还有一次James 请我去看电影的试映,另一位超级设计师Calvin Klein 也坐在那间小型放映室的前排位置上。他本人看起来有一股贵族气,身边还坐了好几位高挑的名模,我感觉他们的那个区域散发着一股无形的能量——超级自我的气场。另外有一次去参加大都会博物馆为弗朗西斯· 培根(Francis Bacon )充满惊悚的画作所举办的开幕酒会,纽约各界的艺文精英几乎全部出席,我看着眼前这个无所不用其极只求一新耳目的浮华世界,心里有一种不虚此行的感受。James 和富美是我二十岁那一年的重要助缘,透过他们,我享用了纽约艺文界所提供的“芭贝特的盛宴”(Babette's Feast ),让我不耐于平庸的饥渴心灵获得了暂时的满足。
除了热衷于文化活动之外,我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异性对我行注目礼。有一天我在麦迪逊大道上只走了一个block ,竟然有四名不同国籍的男人对我挤眉弄眼地打暗号。只要我稍微表示友善,我想他们一定会趋上前来搭讪的。我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这些男人之中寻找着一对易感的眼神,但是视线所及都是意图过于明显的色眼。某日在Saks 百货公司门前的人行道上,我看见一名气质洒脱的西方男子带着他可爱的小女儿正在有说有笑地玩耍着。我趋前和小女孩嬉戏,友善的爸爸看到我问我是哪一国人,到纽约的目的是什么。我告诉他目前正在模特儿学校上课,他说他是第七大道上的成衣商,因此理所当然是犹太人,他认识许多模特儿,可以替我介绍一些朋友,让我进一步地了解这个行业。就这样我结识了Kenny 在成衣界的许多友人,时常被邀请参加他们的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