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沈从文·张兆和】悬崖上的虎耳草

西南联大的爱情往事 作者:岚枫


好在有了小五的那瓶汽水。那个炎热的夏天,那瓶冰凉透彻的汽水成了他心底最清甜的回忆,因为那意味着他在张家受到了欢迎。

从那以后,沈从文和张兆和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四年的时光如水,“顽固爱着”的沈从文终于打动了“顽固不爱”的“三三”的心。

沈从文又请二姐允和去征询张父的意见,并向兆和说:“如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张父是极开明的人,他向来主张自由恋爱,曾说“儿女婚事,他们自理,与我无干”,所以他欣然认可了沈从文。

于是,允和给沈从文发了一封电报,只一个“允”字,既是她的名字,又表达了意思,被后人称作“半个字的电报”。

兆和还担心沈从文看不懂,又拍了一封:“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北京中央公园成婚。

婚后,张兆和随沈从文去了青岛,在那段新婚的甜蜜时光里,沈从文的创作力也得到了极大的迸发,着名的《边城》就写在那段时间,小说中那“黑而俏丽”的翠翠,便是以张兆和为原型写的,张兆和生得眉清目秀,皮肤微黑,在中国公学被叫做“黑凤”。

因为母亲生病,沈从文回了一趟湘西。在路上,他又为张兆和写了许多情书,张兆和也愉快地回了。往来书信后来汇集出版了,就是《湘行书简》。

《湘行书简》完全可当做优美的散文集来读,信中沈从文叫张兆和“三三”,而张兆和叫他“二哥”。

张兆和担心着:“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冰?为了这风,我很发愁,就因为我自己这时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有了风,还把心吹得冰冷。我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支持的。”

沈从文安慰她说:“三三,乖一点,放心,我一切好!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到你。”①

两人的信用清丽的语言表达着绵绵的思念,款款的深情。

若是一切在1934年截然而止,该多好。童话里,那些历尽艰难的王子最后终于娶到了美丽的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这不是一个童话。

三年后,抗战爆发了。

1938年,沈从文离开了北京,去了西南联大任教,因为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张兆和留在了北京。

分离的日子里,他依旧给她写着信,她也依旧回着,这时期的书信后来汇编成了《飘零书简》,然而,《飘零书简》早已不复当年的《湘行书简》。

在张兆和的信里,柴米油盐的琐事成了写信的主题,沈从文与张兆和结婚后,两个人都不善理财,家中没有多少积蓄,留在北京的张兆和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很困难,于是,她开始说沈从文过去不知节俭,“打肿了脸装胖子”,“不是绅士而冒充绅士”。

而在沈从文的信里却充满着对感情的疑虑与猜疑,他认为,张兆和有多次离开北京去与他相会的机会,但总是“迁延游移”,故意错过,他怀疑张兆和不爱他,不愿意与他一起生活,设法避开他。他甚至告诉张兆和:她“永远是一个自由人”。①

面对困窘的生活,面对纷飞的战火,童话也褪了色,优美诗意终究敌不过柴米油盐,徒留下一片现实的苍白。

在《飘零书简》里,“三三”走下了神坛,其实她也根本无意做个“女神”,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拖着两个孩子,独立面对窘迫的生活,她忍不住出言抱怨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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