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州,椿寿也没心思游览了,马上召集漕运上的相关人员开会。
漕帮人物分为三类:一类是漕帮中的“领运千总”,名义上算是押运的武官,照原来的传统,多由武举人中选拔;一类是临时委派的押运官,大多为候补州县,走路子钻上这个差使,多少弄几文“调剂调剂”;再一类就是各帮中真正的头脑--“尖丁”。
漕帮中最管事的就是“尖丁。”这些人的身份是小兵,小兵与二品大员的藩司,身份相差不知几许,照平日来说,根本见不到椿寿的面,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要设法让漕船开动,非找“尖丁”来商量!
气氛很沉闷,椿寿先发话道:“今年的漕粮,到底还能不能运出去?”
谁敢说话?说什么?说运不出去,让藩司大人记恨你一辈子?说运出去,这比登天还难!
看没人说话,他接着说:“湖州是头份儿,今天我来了,就必须要定出来个头绪,船要是能动,我们就商量动的办法;如果船真的一寸也走不了,那我们也得商量一个不动的办法!”
“我在黄抚台面前,是拍了胸脯的,一个月之内要全数运出去,否则要提着脑袋去见他了!”椿寿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希望能够让漕帮的老油条们紧张一下,却在无意中说出了自己一个月后的结局。
听说要掉脑袋,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害怕归害怕,人斗不过老天爷,它不下雨,船肯定动不了的!
于是一个“尖丁”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看这鬼天,下雨是够呛了,我们得商量不动的办法得了!”
不动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漕米不往北京运了。读者也许就疑惑了,不往北京运,那怎么交差呢?
当然要交差,只是不交米,而是交银子!朝廷在这方面有规定,如果漕米实在无法运往京城,可以在当地变价卖掉,所得的现银运送北京。
运银子的话,自然简单得多,100船米估计还不到一船银子。
读者也许又要问了,既然有这么简单的办法,那何苦还要运粮食到北京呢?朝廷自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关键时刻银子是不能当饭吃的。所以,朝廷对于漕米运送未到而用银子代替的做法,有比较严重的处罚措施的。
怎么处罚呢?朝廷规定,如果折现银运北京,那么一石米要换二两银子。而当时一石大米的市场价是多少呢?7钱至8钱之间。
也就是说,湖州府现在有38万石大米,现在要折成银子,按市场价卖出,高点算,每石8两,能换回30万两多一点的银子。但是,按照朝廷的规定,38万石大米折银子进北京,每石二两,应该交76万两银子!
中间差了40多万两银子,船不动可以,但是谁去堵这个巨额的窟窿?
这就是椿寿关注的重点,是呀,谁来赔这么多的银子?
看到椿寿面色凝重,漕帮头目们知道这个藩司在打自己的主意,于是漕帮的一个老者站起身来,愁眉苦脸道:“大人明察,我们湖州漕帮是有心无力呀!请大人体恤,留我们一条活路!”
椿寿摇头苦笑,心道:“我给你们留活路,那谁给我留活路呀?”但是他也知道,让漕帮一时间拿出40多万两的银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语气一缓,道:“你们能出多少?实话说出来,其余的我想想办法!”
漕帮老者哭穷,为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谈话进入实质性的阶段,椿寿跟他们商量了半天,终于把这40万两按成数给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