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们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应该如何去思考或者进一步去探讨《易经》里面提到的“易则易知,简则易从”的道理。平易的事,人们容易了解,也就愿意去做,也就可能坚持下去,最终修炼成贤人般的德行;而简约呢,人们就愿意去顺从,跟着做,就会产生功效,坚持下去,就会成就一番圣贤般的大业。如果这件事既容易去做,又变得有效,那他一定不会弄虚作假,一定会很实事求是。所以,正如《易经》所说:“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则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易成位乎其中矣。”
当然,这是古人惯常使用的以简单的道理推广至社会和天下的思路,逻辑思维是清晰的,至于能否推而治天下,这里暂且不论。不过我们起码会发现,这里隐含了另外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该如何有效地去看待我们现有的规则或质量标准的问题。
技术与艺术
面对规则,我们许多人应该去思考的就是,它到底是一种技术,还是艺术。更多的人会谈到它是三分技术、七分艺术,说这就是管理。当然,也有人说是四六开、五五开的。其实,当代有两位管理大师都对此有过精辟的论述,一个是汤姆·彼得斯,他曾经说过:“在未来,成功的人才不是MBA(工商管理硕士),而是MFA(美术或艺术管理硕士)。”因为他认为未来的经济是创意经济,创意的经济需要的是艺术人才。而另外一位则是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亨利·明兹伯格(HenryMintzberg)教授,他说:“管理是科学、艺术和手艺的结合。”这里要注意的是,所谓“手艺”,是对操作感、分寸感、手感、质感等的培养与拿捏,颇与我们中国人的某种天然的感觉相通。假如真的如此,那么中国的管理,尤其是质量管理,更应该从重温当年庄子所创的《庖丁解牛》的那种境界中寻找灵感了:
庖丁解牛,首先“眼睛”看的是全牛,不免想用刀来砍;后来他用“心”来看,感受到的是牛的骨骼,他开始用刀子去割;再后来,他用“神”来相遇,感受到的是筋骨间隙,他就可以“依乎天理”游刃有余地去解牛了,以至于他的刀用了19年,仍然跟新买的一样。而这种因技术而达艺术境界的过程,用庖丁的话说叫做“臣之所以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这恰恰是我们中国人思维中由繁入简,再由简入繁的一种微妙的方式。我也经常会跟大家谈这么一件事,那就是,“繁”往往是由知识产生的,因为知识往往是做加法的,我们有了知识就可以不断地拼命的叠加,甚至于为了和别人不一样,我一定要做加法。所以,聪明的人是做加法的,小聪明的人更是把简单的事物变得云山雾绕;而有智慧的人则是要做减法的。这也许就是一个区别。因为做减法绝对是需要经验,需要大智慧的。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把我们这种“锤子”和“钉子”的思维,要把我们传统的质量的思维抛在一边。我们传统的思维正像一句俏皮话所说的:“当你举起了锤子,你的满眼都是钉子。”以至于我们为了使得我们能够更有效地实施我们的管控、考核、监管,我们用了更多的技术,我们去选择更多的大锤子。因为要去砍我们眼睛所看到的牛,就使得我们要不断地更换砍刀,不断地更换我们的锤子。从而就使得我们像着了魔似的,越发地把管理当作技术活动,去开发各类的管理的工具,大锤子、小锤子也就越来越多。
实际上,各种的管理的工具,就好比是一个醉汉对电线杆的依靠。或者好比盖大楼用的脚手架,大楼建好了,脚手架也就该处理掉了。
为什么QCC变成了“去吃吃”?
然而,让我们不解的是,为什么日本却能使用各种锤子取得如此大的成果呢?就拿QCC来说,许多人都说这叫做“质量圈”或“品管圈”,是由日本人向美国学习之后基于本土文化而产生的一个管理的工具。但是日本“质量之父”石川馨先生却说:“实际上,我们是取了你们中国'两参一改三结合'的真经。”也许,我们把他的话当作一种恭维了,或者我们自己还缺乏足够的自信,所以,非常有趣的是,当QCC到了中国,或者当TQC到了中国,我们就像“狗熊掰棒子”那样,拿起TQC,扔下了苏联专家巴尔索夫教的SQC;又拿起QCC,扔下了“鞍钢宪法”;最后剩下的只有QCC中的七个工具了。原本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管理的方法和机制,怎么到了中国几十年过去就变成了枯燥的干巴巴的几个工具了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等待破解的谜。
我到丰田参观时,曾问过他们丰田模式到底是什么?他们告诉我根本没有所谓的丰田模式。我不相信,于是,他们给我举了一个例子:
有一天丰田最大的老板,在开全球总裁大会时稍微迟到了半分钟,当他进来的时候抱了一摞书籍,也就是我们在市场上经常能够看到的“丰田模式”、“丰田精神”,“精益模式”、“精益制造”之类的书籍。然后,他放下书,说:“先生们,我相信你们都看过这些书,我希望你们看完之后就把它们忘掉。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丰田模式,我们这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说完,他把书推倒在会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