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消逝或重生

我最近一次去香港，是2009年的深秋。去调景岭那儿看看，依然是我走进香港的第一个强烈的念头。

现在，去调景岭的交通已经非常便捷了。从内地赴港的游客，从深圳罗湖口岸过关之后，坐香港的城轨、地铁就可以直达调景岭。应该说，调景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在香港回归之后开始的。这是事实。此前地处香港新界西贡区将军澳和调景岭等地，一直是香港的棚户区和寮屋区。直到香港政府在这里修了一条宝琳路，调景岭才有了一条将外部和香港真正连接在一起的路，用港人的话说：路通，财通，这里很快发展成了香港新市镇的一部分，昔日的荒山野岭，变成了寸土寸金的昂贵地皮。

从伦尼自杀到今天，香港百余年来已经历了无数次危机，每一次危机都会给香港带来重创。而在香港回归之后，就经历了亚洲金融风暴和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但香港却在这两次大危机中挺住了，而且依然保持着繁荣、高速的发展。调景岭，这个要命的地方，就是在这两次危机中崛起的。看看现在的调景岭站，一幢很有现代感的三层大楼，设有一层大堂和两层月台。大堂位于地面，车站外设有公共运输交汇处，而月台则位于地底，四个月台，一律安装了现代化的月台幕门。这里不再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地方，而是香港公共运输的一个重要交汇处和客务中心，从这里出发或中转，可以快速抵达香港、九龙和新界的各个繁华街区。

从调景岭站出来，我沿着翠岭路一路寻觅，想要找寻早先的那个调景岭，却再也看不见山坡上的那些板壁屋和歧路般的石阶曲径，连当年的标志性建筑——国民党元老谷正纲题名的调景岭中学也不复存在，不知搬迁到哪儿去了。山坡上没有了蓬勃生长的野生灌木丛林，也没有了坟墓，但见绿树成行，还有修剪得漂亮、整洁的花坛。当时凌乱、拥挤的棚户区、寮屋区被清拆一空。大街两边，只见一幢幢高楼大厦，按照人类的意志，在不断地往高里长，长得比山还高，比天还高。彩明苑、彩明商场、真道书院、香港家庭福利会、健彩社区会堂、宝觉中学……一路走过来，昔日调景岭现在俨然已是一派现代化城区，而且是香港超级高尚海滨商用住宅社区。哪怕把视线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环形山岭上，也能看见一片片正在加紧施工的楼群和脚手架。这也是香港最具现代化的一个功能齐全的街区，有很多人性化的设计，譬如说在每一个往返出口，都有给失明人士引路的功能设置，这在内地城市是很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