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拆”，是港人常用的一个词语。按我望文生义的理解，应该是清理和拆除。我不知道这和内地的拆迁有什么不同。但和内地一样，调景岭的清拆过程也遭遇了顽固的抵抗，这些抵抗者就是当年的难民、棚户区的主人们。这可能是比内地更强硬、更蛮不讲理的钉子户，但激烈的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听说有谁因为拆迁而自焚、被活埋。无论他们多么顽固、横蛮和漫天要价，也没有推土机朝着他们碾过来，更不会把全副武装的警车开过来。警察只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以中立的方式维持现场的秩序，绝对不会介入任何非暴力的争端。这也让整个拆迁的过程变得异常缓慢，中国内地也许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的拆迁，在香港调景岭这个地方，竟然持续了足以用漫长来形容的3年。而缓慢中，你又随时都能看见这些香港公务员活跃、忙碌的身影。他们谦卑地微笑着，看见了每一个拆迁户都会像奴仆见了主人一样点头哈腰。这可能是香港一百多年来殖民化的结果，他们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这种奴仆型的官员。而在内地，我见得最多的是下级对上司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同时堆出一脸讨好的媚笑。看来，我们这个社会和他们这个社会的性质还真有很大的不同和本质的区别，尽管我们同属一个中华民族，有着共同的母语，但公仆这样一个词语，在香港得到了明确的解释。很多事其实很简单，但一旦出现了理解上的偏差，就会引发复杂的社会问题，甚至是根本性的危机。不能不说，香港的清拆比内地的强拆更表现出了人类的理性和必要的耐心。在原住居民的不断抗议和政府的反复沟通下，他们最终完成了清拆，这也是政府与公民之间相互妥协和让步的过程。即便如此，很多港人对调景岭到底该不该清拆仍然充满了质疑。这个地方到底是应该变成一个华丽的现代化街区，还是应该原生态地保存这一片山野、丛林和海湾？事实上，由于调景岭一直迟迟没有得到开发，这里一直是香港最偏僻、贫穷的地方，但同时也保留了香港郊野浓郁的乡土情调，如同一个世外桃源。更令人憧憬的是，这里远离城嚣，也让很多饱受城市污染、尤其是呼吸系统有毛病的港人，把这里当成了还可以呼吸到干净、新鲜空气的香港的最后一片净土。

一个调景岭消逝了，另一个调景岭重新诞生了，这是事实。但这样的争论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个世界也许就是由争论组成的。我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