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老兵不紧不慢地说,打啥子仗嘛,搞得神经兮兮的,中国啷个大,回收个香港随随便便嘛。只是老子本来准备这个月回家娶婆娘的,这下又泡汤了哟。
何智听了鄢老兵这话,有些失望。香港回归,如此盛大的国事,不但看不到盛况,连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想一想人家驻港兵多风光,可自己却在这静悄悄的尼木待着,没人知道,更没人会看到,心里真不是滋味,太没劲了。
黑暗中,何智提着枪在营房四周不安地转来转去。他斗胆打开了保险,把子弹也推上了膛,他很想找到当驻港兵的感觉。心想一有情况,就“叭”的一枪,让敌人束手就擒。可四周静如止水,连只会跳舞的蛤蟆都没有。总不能乱开枪吧,他慢慢地坐了下来,望着无聊的夜空发呆。隐去的月亮躲在远远的地方偷笑他的痴,藏在云层里的星星探出头为他落寞。他手中把玩着枪杆子,又把子弹退了出来。枪膛里的那颗子弹飞出时,他一点儿没有在意。
交岗的时候到了,鄢老兵检查他的枪:“格老子,还有一颗子弹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拿。”
“你拉枪机上膛了?”鄢老兵很有经验。
“是,是,我想发现敌人,我好想立功,可我不知道子弹会掉。”
“龟儿子!”
鄢老兵与何智在黑暗中找一发子弹。夜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如此事故,谁也不敢隐瞒,哪怕黑夜再黑,他们也要向上-向上-向上-汇报-汇报-汇报。
天亮以后,上级派专人来到了尼木:同志们,香港顺利回归了!全连一片欢腾。只有何智愁眉苦脸。好消息的背后还包裹着一个坏消息:一颗失踪的子弹,何智换来的是一天禁闭。比何智更惨的是那个鄢老兵,他回家休假娶婆娘的事被再次延期。
一天后,那颗见鬼去了的子弹,被战友们找回来了,只可惜一群男人欢呼雀跃的场面何智并没有看到。凑巧的是,我看到了。当时我是工作组中的一员。我看到正在禁闭室暗自流泪的何智,那么绝望和悲观,他的人生与吞弥桑布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靠精湛的制香艺术造福永久的地域之香,一个只能是倒霉透顶的一颗穿越黑暗的子弹!不过没关系的是,他们的名字在我的文字里同样生辉!像久负盛名的藏香一样养生益智,而尼木的绝版在于两个有着伟大经历的男人同处一个地方却无法握手,即使他们有缘相遇在同一本书里,彼此也难喊醒对方的名字了。打开历史上的西藏册页,便可发现:尼木,元时译作“聂摩”,明时译作“聂母”,清文献中又被写作“尼莫”“尼穆”“尼木”“尼冒”,但最贴近意味的便剩下了至今的尼木,一个散发出香味的地方,当之无愧,之后,便是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