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遮蔽的夜晚(32)

西藏时间:16年的坚忍与苍茫 作者:凌仕江


值得多说一句的是我偏爱海上出版社,他们蓝白相间的封面最大方,最美观,最潇洒,主要是因为他们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不管你是哪个出版社的书,我认为每个兵都是一部有故事的书。男兵书记载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女兵书隐藏着当你的秀发抚过我的钢枪;新兵书挥不去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一封家书千点泪,万封家书汇成河;老兵书抹不去冰山脚下怀念战友,一个拥抱两眼泪相看……所有的兵书合订在一起就是一部沉甸甸的《现代兵书》。

每个兵都是一部写不完的书。每过一天,我们增加一页历史。上面条理分明,一一书写着:共同科目,专业考核,政治学习,入团入党,立功授奖,升学提干,晋级,年终总结,等等。那空白的最后一页则留作我们离开部队的那一天写下“光荣退伍”,这是我们当兵的金玉满堂又庄严无比的伟大时刻。我们每个兵都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带走多少个页码,那是市场部经理说了算的事情。

和平年代的兵书很不值钱,更不容易书写。尽管一本本装订得货真价实,但思想内容匮乏,即使打五折,依然难以吸引广大百姓读者。只有灾难像幸福偶然从头顶砸下来,我们才可能感受到一个人的热闹。

在冰雪洪水或地震尚未暴发之前,兵书们的内存世界一片狼藉。有些兵书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不惜出卖尊严,乱拉关系,贿赂历史的天空,强奸今天的颜色,推动书的表面价值。

这样的兵书如今既流行又时尚,到处都是趾高气扬的编辑,到处都有严阵以待的执行主编,到处都有见钱开路的市场信息部主管。消费时代,再滥的兵书不畅销也难,只是权力再大的读者都可能在这一刻瞎眼,这就是他们难以成为禁书的重要因素。他们一意孤行地危害出版社的声誉,伤害读者的感情,随之而来的翻版、抄袭、舞弊、交易、比拼,像风吹过的一场场重复的瘟疫。偶尔有市场反馈消息,质量不合格,退货。

一旦真正的战争爆发,他们的定价可能会在炮灰中一时飞升,但永生的可能性不大。真正的战争只需要真实的内容,真实的战争拒绝华丽的外衣,真实的人必将死于内心的黑暗。否则,再猛烈的风也打不败阳光。

除了这些,兵书们的命运也就相差无几了。两年翻一个槛,五年上一个坡,八年过一条河,十二年爬一座山。这是一个再版的时光流程,如一本本盗版商不断翻新的时间简史……如果,你可能过得了那座山,那么你则能看到那片海,看到那条江,看到一路的船只与野花,看到你想看到又不愿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在这个作风养成也要交培养费的国度里,有的满腹诗文,却容易落得满身尘埃;就算自己是一部精品书,也少有人来阅读你。不过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惨淡,即使全世界的尘埃都合谋覆盖你,你也应该原谅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对。虽然我们也叹息,少了你这部书不仅仅是出版社的缺失,但你必须活下去,一口气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你始终有一位自己的忠实读者--那便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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