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在他闪闪烁烁的眼神里,找不到答案。
石家庄的春天来得晚,但春天还是来了。当春天的枝条儿,开始抽出绿来,那些嫩黄淡绿的小芽儿,逼出我满眶的泪。生命是这样的蓬勃,我和洛可的爱情,却死了。
阿木推开我的院门时,我正盘腿坐在院子的地面砖上晒太阳。
春天的太阳,怎么晒不暖心呢?我听到敲门声已久,有声音在问:
“有人吗?”我懒得动。我在,我不在,与他人何干?
我看到一个脑袋探进来,确切地说,是一顶帽子探进来。白底子,红条纹,更为好笑的是,帽檐边,竟坠着两个白色的绒球球。帽子下,一张黑黑的脸,眼睛倒是挺大,忽闪忽闪地盯着我问:“请问大姐,你叫宋晴霏吗?”
我没好气地抬头应一声:“是又怎样?”
“你的快件。”原来他是邮递员。他递过来一个大信封,我一眼瞥见信封上洛可的字,心扑通往下一沉,不用拆开,我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我的信,我的照片,他统统退给我了,昔日的情爱,再不留余地。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狂奔下来,阿木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门外看着我,小心地探过头来问:“大姐,你没事吧?”
我恶狠狠冲他嚷:“碍你什么事!…啪”地关上院门。
一把火,把曾经的情爱,烧了个千干净净。
你看你看,小猪那张会笑的脸再见阿木,是在小巷口。阿木吹着口哨,车把上插一朵康乃馨,艳红的,一路摇着车铃而来。我站着等他,我问:“有我的信吗?”
其实,我是寂寞的,我明知道不会有我的信。
阿木显然没认出我,他的唇向上飞了飞,大眼睛笑成一条缝:
“你是?”
“宋晴霏。”
“哦。”阿木夸张地拍自己的脑袋,说,“你看上去不像那天的那个人嘛!”
8
他低头,在他的邮包里翻,有些手忙脚乱的。翻半天,也没翻出给我的一片纸片儿来。他抱歉地说:“今天没你的信呢。”
我当然知道没有。我感到好笑地看着他忙乱,为这个人的老实,心里暖了一下。阿木显然是怕我失望,突然拔下他车把上的花,递给我:“送你。”
我擎着一朵艳红的康乃馨,站在春天的阳光下。我有点儿快乐了。
跟阿木混熟了,他送完信,会在我的院子里停留。我在房间里放碟片,看《乱世佳人》,看《呼啸山庄》。我给不同的杂志社写稿,画插图。阿木很是羡慕我,他说他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他在我看片或是写稿时,手脚麻利地给我打扫院子,照料花草。他买了不少的花草来,我叫不出名,一律用丫头来称呼,开红花的称二丫头,开白花的是三丫头,他说我是十丫头。想想,又补充一句:十丫头最可爱,最漂亮,最惹人喜欢。
阿木有时也买来一些菜,给我做他们的家乡菜——湘菜吃。他是穷人家的孩子,一个人出来打拼世界,流落到石家庄,找到这份邮差的工作,他很满意。他说:“一个月可以给家里寄六百块钱呢。”
我跟在他后面傻乐。
可是,寂寞和疼痛,有时还是像蚂蚁啃骨头般的,啃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常常想起洛可来,想起曾经的爱情,想得泪流满面。我说:“阿木,借个肩膀我倚倚好吗?”阿木不发一言,默默揽了我的头,轻轻拍着我的肩,一下,一下。
一次,醉酒。外面下雨,很晚了,阿木要走,我拼命拉着他的手,不肯让他走。我攀着阿木的肩哭,仰着头问:“阿木,你爱不爱我?”听不见阿木的声音,只是他把我搂得紧紧的,手拍在我的肩上,一下,一下。
我醒来,太阳已高照。窗台上一盒杜鹃,开得热热闹闹。床头
上,有阿木留下的一幅速写画,上面画着一头可爱的小猪,小猪的脸上,有泪珠像大珍珠,特滑稽,特可爱。旁有阿木歪歪扭扭的字:
姐,你看,你看,小猪那张会哭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