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江堤办主任的位置上，谢运保好不郁闷！

谢运保是在江边长大的，经历过五四年大水，八三年大水，领教过洪水滔天的灾难。"一年到头，没有人管，面对不会说话，又脾气古怪的长江，侍候着它。一不小心，长江就翻脸不认人。江堤办主任，这是个什么位置！"

他认定，这是李博如搞的鬼。就好比，前面正好遇到一个坑，他顺手将谢运保一推，就推了下去。设想一下，假如此时财政局局长空缺了，他李博如绝对不会提出要谢运保出来工作的事。肯定会说，张家洼的群众情绪还不稳定，还是冷一段时间再说。

江堤办不在市政府大院办公，办公地点设在长江边。谢运保上任后，博如去看了他。看了他临时的住处，就在他住的地方，开了带在车上的酒，小酌几杯。酒酣耳热之际，两个人也像兄弟一样，讲了许多体己的话。

但是，两个人过节太深，误解太深了。还是有些不自在。关键是，两个人存在利益冲突。

江堤办有收拾干净的床铺。今晚，博如住到江堤办。博如把在省人大会议室开会时写的全市防汛工作方案略略看了一下。他就喊："王文，小王。"秘书进来了。他说你把我草拟的方案顺一顺，润润色，电传到市政府办公室，叫程少才主任处理一下，送陈强书记过目后，赶快下发掉。

忽然，听到外边狗叫，谢运保主任开门一看，是传达室的老鲁。老鲁说："谢书记，谢书记，我抓到一只老鳖。"

说着就拎进来了。好大的一只甲鱼。老谢就说："市长，大事不好哎，老鳖上岸，大水在后面了！"

博如一笑："人还能被王八指使了吗？"

老谢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有点多心。心想："你他妈才是王八呢。我好心好意的，指使你什么了？"

夜间，博如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窗外的雨声和长江的涛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半夜，肚子痛得不行。博如想，水利局下的面条不干净。博如就披着衣服出来了。又是狗叫，老鲁起来喝住狗。说："是市长啊，你这会怎么起来了？"

"解个手。"

"我给你拿手电筒。"老鲁说着，把电筒拿来了。博如到厕所一看，蹲坑周围到处是粪便，没法下脚，而且臭得不行。博如干脆出了门，到了江堤上。

这时，一轮圆月在悠悠东去的江水上，潮平两岸阔，江面上泛着青白色的光，江边的浪轻轻地拍击着堤岸，好像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堤边的柳树随风摇摆，婀娜多姿。一切是那么的静谧安详。

面向浩淼的长江，博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天爷，谢谢你庇佑我一百四十万人民了！

面对江天明月，此情此景此心此爱，他自然而然地吟哦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他感到人生时光的短暂，想到曹子建的"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想到苏东坡的"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博如轻轻吟出了上面这首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