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大约七十来岁，小脚，清秀，衣着永远干干净净，银色的头发永远梳理得整整齐齐，手里永远提着一只小竹篮，里面是针头线脑，细碎布料，还有时新的零食、瓜果。

四婶是个疯婆子，她疯而不狂，不闹人，就是不断地数落人，骂人，讲一些前朝后汉，别人根本就听不懂的事。她的语言中，经常出现的一句话是："老鼠尾巴下面一块肉，瞧不见，摸得着。"人们不知道四婶的这句格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有闲心去解读它。

谁知龙蛋到部队不久，就去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传来的都是立功受奖的好消息，姐子也越加来得勤快。后来有三个月没有消息，四婶日夜不安。每天就像现在这样，提着她的小竹篮到大路口张望。后来得到消息，龙蛋牺牲了。四婶大病一场，从此也就疯疯颠颠的。

四婶的家离双峰小学不远，平常家里特别清静，四婶一骂人，就有人去看热闹。

红霞也去看过热闹。但是一次之后，了解了她的身世，就对她十分同情。用现在的话说，她就主动地去帮扶这个老人，经常去照顾她，陪她说话。

于是，隔三差五的，四婶就喜欢往红霞那里跑。红霞就一次一次地编故事骗她。

自从红霞调到县教育局（现在叫市教育局）后，四婶失落了一个谎言营造的氛围，她的精神状况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今天在这里邂逅四婶，博如又是一番感慨。四婶见了博如就喊，红霞红霞你回来啦。博如说四婶我不是红霞。四婶说你把我们红霞藏哪儿了，博如说，那我见到红霞给你问问。四婶拉着博如的手说，红霞你到一边来，我给你说个事。博如就顺着她，欠着身子，她神秘兮兮地对他耳朵说，他们这些人在瞎折腾，一定要挖什么山洞，搞旅游开发，动了龙王爷头上的土，招来报应，你瞧，山洪暴发了。造孽呀！你回头跟你那个当官的哥哥博如说说。

博如不住地点头。他把手中的伞交给了四婶，换下四婶手中的破伞。

山塘里捞泥的大叔和疯婆子四婶都指责的挖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博如约略知道一点。

在这一片龙腾虎跃的群山里，虎头山算是一个小小的高峰。它相对独立，像一口巨大的钟磬倒扣在那里。老人们说，这山不同寻常。在冬天，在深更半夜，失睡的人们常常会听到山体内发出清越的钟声，越是在远处，钟声越是悠扬，唤起人们一股莫名其妙的忧伤。远行的人，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也就笼罩在这悠长的钟声里。别是一种情怀，让人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