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吃晚饭，博如与汤伟、翠兰聊起乡镇妇女和文化工作，不知怎么就扯到这上头。

他说，中国的民间文化中，有一个惯例，最喜欢把一个俏丽多情，鲜枝嫩叶，多才多艺的女孩，与一个傻呼乎乎男人整到一个屋檐下，整到一张床上，整到一片生活的泥潭之中。很奇怪，民俗讲门当户对，却又乱点鸳鸯谱。给那些卓越的女性匹配的男人，不光傻、呆、憨、直、愚，没情调，没本事，没地位，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甚至，没有男人最起码的功能。更奇怪的是，那些优秀的女性却对他们一见钟情，忠贞不二，有始有终。

安徽人骄傲的黄梅戏《天仙配》就是一个典型。博如说，我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七仙女与董永的爱情基础是什么。是人性的基础，还是阶级基础。论人性，董永不帅，也不阳刚，他们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患难之交。论阶级成分，董永是典型的贫下中农，而七仙女的成分高到了难以形容。《白蛇传》、《牛郞织女》也是这么一个类型。《梁祝》更是莫名其妙。那个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一起同窗读书十年，竟然没有嗅出祝英台身上的女人味。难道这是读书太专心的缘故吗？如果读书读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我看这书还是不读为好。我怀疑，梁山伯那个愚木脑袋里就没有安装CPU。说得大伙哄堂大笑。

据说珍珠的男人就是一个不大拎得清的小伙子。但珍珠对他很体贴，也很忠诚。分别之后，虽不说想念，但口里经常说到自己男人的名字。

博如说，这里反映了中国，至少中国的南方的一种民俗心态。南方是水稻文化，水稻不能要太多的水，又不能离开水。我们设立了水利局，按理，水利水利，由水生利，应该管水资源的综合开发利用。但是实际上，水利部门只管防汛和抗旱两件事。这就是为水稻的特性所牵制了。

水性清纯，反映在女人身上。水性柔弱，反映在男人身上。所以，南方人是一种水性审美心态，或者说，南方文化就是水文化。林语堂先生在《中国人》中说，中国的封建王朝中，很少或没有吃南方稻米长大的皇帝，说吃稻米长大的男人没有革命的魄力。

毛主席大概算是一个例外，他用辣椒文化弥补了水稻文化的缺陷。孙中山、蒋介石则很难说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所以，我们要发展，就要移风易俗，改造民众的地区性文化情绪，刚化男人们的这种柔性。翠兰指着汤伟说，汤头哥，记住了没有，回家见到嫂子不要腿老是发软，要阳刚起来。汤伟说，听市长说，听市长说。

博如说，民间流传的许多戏曲，本质上宣扬的是女性择偶的零条件。也就是，给女人一个最低的条件，女人也要极尽为妇之德，这还只是本分，不是什么先进事迹。女人不应该有婚姻之外的性行为，这可以理解，但是民俗还要求，女人不应该有主动的性要求，这已经不太公平。更要命的是，要求女性的贤德，要表现在巧妙地节制男人的情欲上。假如男人在外拈花惹草了，公婆反而会责备儿媳妇为妇不淑。这种民俗文化，骨子里其实是对妇女的极端歧视。我们要让更多的乡村女孩子走出大山，走出深圩，走到城市，接受现代都市文化的熏陶。

他心里想到了在省人大的秀云。

夕阳在山，人影散乱，一抹残阳染红了西天，雨后的清风，徐徐而来，但是，人们的心中却白浪滔天。两辆轿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行驶在楚州江堤上。江堤巍巍，而内河的水却在静静地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