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哪里服气，横眉竖眼道：“他逞能叫他滚！”马主任道：“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哩，灶王爷到了腊月二十四，家家还得贴副对子：‘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你把他赶回去，他到处散布谣言，你能安宁吗？”

刘虎不再说话。马主任说你去吧，我见他时好好给他谈谈。刘虎拉着脸，也不进库了，提着鸟笼到皂河滩看风景去了。

马主任说找笑天谈话，这以后的日子里他几乎天天见笑天，就是不提那事儿，反而客客气气地对笑天说：“杨师傅，钱是赚不完的，身体却只有一个哟！”唉，这个马主任，这个马小个子深谙相互抑制的权术，他吸取历史的教训，决不把信任投放在某个人身上。在他眼里，刘虎是条牧羊犬，有他在自己可以避免和工人直接发生冲突；但他又是条疯狗，急了他谁都敢咬！现在“狼”来了，“狗”乞怜了。

他最好的做法是既不让“狼”与“狗”之间发生流血冲突，又不要把他们拉在一起形成“狼狈为奸”之势，鹬蚌相争，渔人才好得利。

马主任和刘虎谈过话后，刘虎再没提老赵“干也白干”那话。主任的i舌对他多少起点作用。正因为他收敛了，搬运工便传出许多说法，说杨笑天如何如何了得，许多故事经过加工越发走样儿了。

于是装车歇息时，刘虎放出话来：“有人说这里是快活林，说我是蒋门神，夺了施恩的酒店！说这话的无非是替老袁抱不平嘛！抱不平找派出所去，把我拉扯进去干什么？还有，老袁是什么人？赌博犯！大家想想替赌博犯说话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是武松吗？武松在哪儿，啊？”

杨笑天蹲在房檐下吃西红柿，还有老张，吃得吸溜吸溜的，嘴巴吧叽吧叽直响，吃剩的部分，笑天随手甩出去，那东西像飞盘在空中转了好大一个弧度，然后直冲刘虎的脑门儿落下来！刘虎跳起来，指着笑天说：“你这熊人，怎么老没个严肃劲儿！”吃柿子的和没吃柿子的听了忍不住，哗哗哗全在笑。

杨笑天接到张若兰电话，让他这个星期天一定回家一趟，说孩子们想爸爸了，一再嘱咐把要洗要补的衣裳带回家，她给浆洗缝补。

笑天决定回家。星期六，他上了老张的车。老张问他带的什么？他说带的兔子肉，宋大爷给的，你要给你一只？老张说他有，也是老宋给的。

老张十分关心笑天的经济效益，说你来了一个多月了，挣得不少吧？笑天说才清了账，挣一千多呢！还宋大爷四百块饭钱，还剩六百多！老张说这地方苦是苦点，要说挣钱，还真是块好地方！只是好人待不住。接着老张给笑天诉苦：“刘虎是个贼。”老张说他连当地农民都敢偷，你说他胆大不大？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是能吃的通吃，不能吃的硬吃。原来，这里农民种瓜，起五更睡半夜现在收获了。傍晚，农民把熟了的瓜摘下来堆放在田头地角，等天明运走。漫漫滩地，村村有亲，户户为邻，谁去动贼心担贼名？所以此处尽管风水流氓，但偷盗者少。瓜堆在地头，看瓜的睡在窝棚上，守夜只是怕野物糟践。刘虎遛鸟来在滩地里，看见一地的瓜又圆又大，跑去和老张商量：“趁天黑拉瓜去！”老张问：“守夜的喊叫咋办？”

刘虎说把嘴给他堵上！“他要跑呢？”“捆上咋跑？”老张不千。刘虎说：“你已经知道了，你不干也得干，你不干落得你崇高，我成什么了？”老张说：

“谁相信你刘队长缺钱？你分明是在考验我嘛！”刘虎眨眨眼，嘻嘻笑道：

“好，那就这样了，你经受住组织的考验了，你是好同志！”

刘虎愤愤而去。老张心里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