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正从树丛间穿过,我看到了她的红的胭脂和绿的衣衫,后面是一截金色的尾巴,也许是羽毛,从树木丛中一闪而过。
……
父亲并未有用哄骗的方式安慰乱云飞叔叔,世道好像真的要变了。
川内有人夜观星宿,看见了披麻戴孝的丧门星。
于是,人们受到了惊吓与提醒,变得面色如土,走路,坐着,说话,吃饭,无论做什么,无论正在做着多么要紧多么重大的事情,都会抽一个空隙,让自己突然停下来,抬起头朝天上看看,看一会儿,心里寻思一会儿,再开始接着刚才断了的事情继续做。没有人会只埋头做事,不想别的,除非是那种心智不全的真正的傻子,那属于例外,那样的人,无论他们哪个方面做不到,也没有人和他们计较,也不会受到的责罚,他们生成那样,本身就已经是最重的责罚了。但是,健全的人就不能像他们那样随便了,只要有一个地方做得不到,或者不够,就会在心里种下一个影子般的东西,铁砣一样,毒蘑菇一样,生长在你的心里,在有的天气里还会滋滋地响,一声连着一声,一声下去了,以为没有了,过了很久以后,却忽然听到下去的那一声又起来了。
白天是这样,夜里睡觉的时候也睡得小心,谨慎,机警,不能像傻子一样一觉睡到底。临睡前自不必说,定是要站住屋檐下仰望一阵,看过后才回到屋里躺下。睡到半夜,有人,主要是那些平日里就心细,做事稳妥,有板眼,有谋划的人,会突然醒过来,爬起来,心明眼亮地再看一会儿,看过后,复又躺下,也不担心别的,只担心自家的魂儿会半夜三更地跑远,如迷路的老人或孩子一样寻不回来。
那些一躺下去就睡得死沉死沉,中途醒不过来的,到了一定的时候,会越来越明显地觉得有人正在一边轻轻地推他,在枕边贴着他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小声唤他,待终于听明白后,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雾茫茫地看着周围和身边,并没有看见刚才推他的人,也不见那个在耳边低声唤过自己的人。会是谁呢?愣怔怔地坐着,犁地一样一趟一趟地想,一趟一趟地走,人虽然不见了,但心里逐渐明白那是他叫起来的。
人们悄悄地等着,等啊等,等到了第二年,看见西面蜀山上的雪都消了,又清又绿的岷江水袅袅婷婷地从上面一路下来,行走在湿润润的细雨霏霏气候温和的川西平原上,青衣江也在远处起舞。到了说定的那个月份里,世道果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