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叔叔死了,而父亲还活着,这件事我没有去多想,过多地琢磨,会让我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不孝。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无论再做什么,他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父亲秘密地托人找到泸州的一位木雕艺人,用紫檀木为死去的乱云飞叔叔做了一副身躯和头颅,依据他生前的身高和相貌,仔细地雕出他的眉目和神情,做好后,埋了。
雨下得正浓,我朝四周看看,没有人,夹竹桃在雨雾里像一群斗败的鸡,粉红色的毛卷在一起。
“你云飞叔叔给我托梦来了,说他已经转世了。”
“转到哪里了呢?”
“没说。”
“还是回成都吧?”
“不能了吧?他是在这里死的,那能再回来呢?不会回来了,一定到别处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雨停了,到处都还在嘀嘀嗒嗒地滴水,红的花,黄的花,抖去脸上的水,纷纷抬起了头,青枝绿叶在伸胳膊,换气,满世界都湿润,清新。
父亲面朝香案站着,手里举着已经燃着了的香火,圆形的烟如山间发白的路,一圈一圈地蜿蜒着朝上走去。从敞开的窗户里,能看到外面的翠竹和藤萝,轻纱般的雾。
父亲用极低的声音在说:“云飞,往事越千年,重打锣鼓重开戏吧!不管你转世到哪里,重新开始吧,世道好像要变了。”
说完,轻轻地关上门出来,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