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节:安妮日记(44)

安妮日记 作者:(德)安妮·弗兰克


十点。戴上遮眼罩。晚安!一般至少会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听着床发出的吱吱声和断了的弹簧的哼哼声,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当然只要我们楼上的邻居不在床上吵架就行。

十一点半。浴室的门吱吱作响。一道很窄的光打进房间。鞋子的唧唧声,特大的外套,比衣服里面的人大多了------杜塞尔从克莱勒的办公室下夜班回来了。接着是十分钟左右地板上的拖拉声,喀啦喀啦的揉纸声(那是必须得藏起来的吃的东西),然后是铺床。再接着那个身影又消失了,从卫生间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各样可疑的声音。

三点。我得起来在我床下的小铁壶里干点小活儿,为了防漏小壶是搁在一块橡皮垫子上的。每到这样的时刻,我总得憋着气,因为打在尿壶上的叮当声就像从山上冲下来的溪水。然后小壶回到它原来的地方,而这个穿着白色睡袍的身影每天晚上都会惹得玛格特惊叫出同样的话:"噢,该死的睡衣!"

接着这个人还得睁着眼睛躺上刻把钟,听着夜晚的各种声音:首先听听楼下有没有小偷;然后是每一张床,上面的,隔壁的,我自己房间里的,这能让你分辨出各家的每一位成员是睡熟了还是夜不成眠。

如果是碰到后面一种情况肯定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尤其是这种心情找上了一位名叫杜塞尔的家庭成员。最开始我能听到一种类似鱼浮上来大口地呼吸的声音,这样的声音重复九到十次,其间夹杂着极其费力而又细小的咂嘴声,这下嘴唇湿润了,随后是床上一长串扭动和翻转声,把枕头摆来摆去的声音。五分钟宝贵的安静,紧接着便是同样的动作至少操练三次以上,然后我们的这位博士总算安稳地睡一小会儿了,但也常常会碰到夜间枪声骤起的时候,通常在一点至四点之间不等。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那是什么声音,只是习惯性地一骨碌下床站在床边上。有时候我正忙着做梦,正在琢磨着法语里的不规则动词或者楼上的争吵什么的,要过好半天我才会清醒过来,原来外面枪声大作。而自己还呆在房间里。上面的情形发生的时候,我一般会迅速抓起一个枕头和手绢,穿上浴衣和拖鞋奔逃到爸爸那里,正如玛格特在生日诗中所写的那样:

"枪声响起在漆黑的午夜,

快呀,看!门吱的一声开到了头:

一个小姑娘溜了进来,

腰间还夹了个大枕头。"

一旦到了大床上,再可怕的事情就都过去了,除非枪炮声实在太猛烈了。

七点差一刻。叮铃铃--闹钟会在一天里任何时间高声地响起来,(一般是有谁上的劲,但也有谁也没碰它就自动响的)。喀嚓--嘭--凡·达恩太太把钟摁掉了。咯吱咯吱--凡·达恩先生起床了。尿憋急了,全速冲向洗澡间。

七点过一刻。门再次发出吱吱的声音。杜塞尔可以进洗澡间了。我取下遮眼罩--"密室"里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你的,安妮。

1943年8月5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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