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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重天上一重劫(1)

不知何事忆人间 作者:竹宴小生


愣愣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形影不离整整五百年的琅轩,他已成长为一个男人,但为了我,生生丢了只胳膊。

花期不欠任何人的情,但清许欠了他琅轩太多。

花期爱琅轩么?

爱他么?

扪心自问,我问不出来。可是如今清许的心,真的好痛。这是相濡以沫数百年后的心痛。

当初解开封印便失血过多,体力透支,琅轩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

抚着铜镜中映出的脸,那脸上,印记已然在琅轩的血中消失了。不愧是帝俊分身血脉,神血远胜过任何药物。

花期像是沉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我不喜欢她——她太苦、太傻,喜欢帝俊不说、见到苍梧不表达,却还在等,等那不可能的梦。

帝俊怎会再回来?若帝俊不会来,花期怎么可能醒?

唯做清许,不忆花期。

身后伸出一只手,圈住了我的腰,我心中紧了紧,讪讪回头,看着那似远似近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轩儿……”

“让我抱抱你。”琅轩猛力一拉,我立刻翻到了他的身下,姿势非常暧昧。

面对已然处了五百多年的人,我掀不起一点脾气,只好乖乖地让他抱着。

“轩儿,疼不疼。”

他摇头。

“笨死了,你不疼,我疼。”我心疼得很,愁云满面,“之后怎么办?”

“我们私奔吧。”他轻笑,完全不当回事。

我愣住,敢情私奔,要与琅轩私奔?

“不私奔不行么?”我对麻烦的事始终头疼得很。

“安陵不会放过我的。”琅轩皱眉,“更何况,我也不愿意你去见他。”

我奇怪,“为何?”

“你不记得?”他奇怪地摸着我的脸,明明封印全无,怎会这些没记起。

我缓缓摇头,想着那安陵的事,想得头疼。

“疼。”我被压得也有些疼,吃痛地轻唤。

琅轩顺势又翻了个身,将我置于身上,依旧不肯放开我,“想不起来也好。”

他将我的头按在肩头,说了一句我听不见的话。

我有些烦躁,坐在床头一个劲地后悔,如今怎么处理眼下的事。

琅轩只在房中,将他那断臂妥善收起,神色黯淡。

我刚欲说话,门外响起了白英的声音,焦急得很,“上主上主……”

我立刻爬起身,打开门。她立刻道:“上主,花都外被十万天兵天将围上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皱眉,不着痕迹地挡住琅轩的身体,“你先传令下去,让花都的人莫慌。我先想想。”

这下不走不行了。

我也不可能放他一人去挡此事,根本舍不得,放不下。

“轩儿,我们私奔吧?”现在反而笑得云淡风轻。

“不,你留下来。”琅轩听见十万天兵天将的事,沉默了,抓着我的手不放。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不答应。

琅轩轻轻放开我,站起身,只手掐诀,身上已着了一件蓝色长衫。

“清许,替我梳头。”他不回头,坐在了往日里的铜镜前。

他长成了英俊男儿,他还回了当初霸着我追着我的态势,那般强硬,却又毫不做作,仿佛我便是他手中物心上人几千几百年,从未变过。

整个房中安安静静的,我下了床,接过他手中的灵木梳,在他的发上轻轻滑过,一下、两下、三下……

千年前的花期没放弃过孩童的琅轩,即便是没有苍梧的请求,花期也是不能不管琅轩;那么如今,已经相处了近千年的我们,还能放弃了彼此么?

狠狠跺脚、咬牙,我扔了梳子,只抱着他的身子,道:“轩儿,你我同在一起五百年,你真认为如果你离去了我会不想着偷跑吗?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能视若无睹吗?”

五百年前,我替你受了三百雷刑沉睡不醒;五百年来,你替我生受了多少委屈;五百年后,你又因我斩了右臂。

我们二人只见得因缘早已深栽,怎么能说放就放?

我管那花期如何舍不得这九重天,我便是怎么也放不了相伴五百年的他。

“安陵会放过你的。”

“可我不会放过我自己,兰芷那女人更不会放过我。”我死命抱着他,“要走要死要受天刑,轩儿,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说着说着,咳得猛烈,胸口的伤愈加的疼,那模样,想来琅轩看着也不忍。

琅轩身体轻颤,轻轻握住我交叠在一起的手,“你果真愿意?”

“走。”我也不多话,戴上面纱,拉着他就跑,在众目睽睽之下,乘着白云飞出了百花宫。

花都的大街上,小花仙们乱成一团。

白英紧紧追随在我左右,她似是明白什么,只从她见到琅轩第一眼便不再多问。

“现下花都外什么情形?”我问。

“花都四方皆有天兵天将守卫,东方为凤棋小将军守门,西方为四大金刚,南方为八极战神,北方为二郎真君。”

我苦笑,昨日琅轩斩断了苍梧帝君种下的封印,也影响不了安陵帝君,想是我脸上这封印的消失才引来他的猜忌。

没料想,居然这么快就调来人马,太看得起我们这二人了。

或许我们也是他心头的那一根刺,随时会触了他心头陈旧的往事。

眼下只能赌他一赌,我在空中画了个符字,一颗月明珠出现在手中,在众人奇怪的眼光中,我递给了白英。

“白英,从今日起,你替我执掌百花宫。”

白英霍然跪下,不肯接。

“白英,你必须接下。安陵帝君此次阵势你也见到,我二人不能连累你们,我们会伺机闯出去。传令下去,百花宫任何一仙一灵不准外出。”

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召唤出点凤笔,一滴心头血顺着点凤笔的笔尖滑入了白英体内,趁着她痛苦煎熬的时候,我封住了百花宫内外。

白英在火中痛苦地叫着:“上主,上主,你不要走,上主不要啊……”

我黯然心酸,为了琅轩,我必须放弃这里。

不再理会正在脱胎换骨进阶花神的白英,我们两心有灵犀,跺脚便向着南方飞去。

那里,是八极战神守门处。

也是我们赌他一赌的地方。

百花练银蛇飞舞,猛地一下撞开南门,在众将未反应过来之时,似一条银河一般闯开了一条大路,从天兵天将中划开条道,百花迷散出,不小心的天兵便被笼罩于其中,晕晕乎乎。我们便裹身于百花练中,迅速飞到南门外。

清涟当先,无法想象我真是要跟着琅轩跑了。

“哪里跑。”清涟一声清喝。

八极战神,不愧有战神之称。那把剑,似乎有穿透天地的力量,挟带着雷霆电光,向我们狠狠劈来。

我心下微凉,身前琅轩单手一柄通红透明的宝剑先是挡开无数天兵袭击,横扫过去,迎向头顶的八极大剑。

眼见清涟的剑来势汹汹,身前却是伤口刚刚愈合的琅轩,活生生的跟劈在自己身上一般,百花练飞出,绕在八极大剑上,不肯相让。

他一双美目尽是失措,不知怎生感想,只是见我一味护着琅轩,突然放缓了攻势。

见此时机,我拔下头上碧玉簪,在中间划过,万千玉簪花丛生在我们中间,若有天兵天将飞上前袭,则纷纷缠绕住他们。

这本是当年西王母替代小女儿历劫生出了那朵美丽的玉簪花神的碧玉簪,眼下正代替我拦住天兵天将的纠缠。

一人不可怕,怕的是群殴。

“走。”琅轩顶回八极大剑,我们立刻向雷刑台飞去,一路上胸口疼得厉害。

这一幕好像跟错了男主角,多少年前,我还惦记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八极战神,眼下,却为了与琅轩私奔,双方胶着打得不可开交。

“别想跑。”正东方,凤棋小将军的澹凤空破枪迎面飞来,我的百花练在手中翻卷两下,也迎了上去。

凤棋小将军,威风凛凛地迎在我们前方,截堵住我们的去势。

竟然来得这么快。

我与琅轩对视一眼,那百花练还在与澹凤空破枪对峙,若他的乾坤环再放出,我们还有何宝物相抗?

身后清涟还未赶到,如果赶到,这就是夹攻之势。我们或许真有可能阵亡于此吗?

“百花上神,为何要反了帝君?”虽孩儿心性,但好似还讲些道理,他指着我们问道。

“并非我要反,是帝君容不得我二人了。”我朗声回答,总归是一死,即使是死也要让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

琅轩手中是那苍梧帝君的天玑剑,通体透明血红,他轻声在我耳边道:“若后方追兵到了,你便回百花宫去。”

我怒目看他,再不理睬他,踏着祥云步,迎向了凤棋小将军。

“清许!”他在我身后喊着。想是被我的任性所激,天玑剑飞到了我身前,挡住了那乾坤环的来势。

他一把将我拉回身边,咬牙,“好,今日居然要你陪我在此,我也认了。”

前方是那凤棋领的几千天兵,后方清涟的部卒虽被挡了一部分在那玉簪花丛,却也渐渐合围上来。

我是上古的鸿蒙时期的神,法力有所恢复却有伤,还是大不如前;琅轩是前任帝君之子,也有着战神之称,但法力被苍梧所封,如今也了了而已。

我们这两个半吊子神仙,也要学那斗战胜佛,在这九重天上闯他一闯了。

我二人只管向前,“百花劫”“百花圆”“百花灭”“百花寂”,身前是天兵天将,血染了的前方,身后有神将,只有琅轩一人相持。

我本就有伤,不断地口吐鲜血,一身白衣早已洒上了点点红艳的血色。

不敢想象身后是什么情形,只要琅轩还跟在身后,我便不停地结印向前。终是连云轴翻飞而出,点凤笔点出无数火凤,点香笔百花迷散尽。

手上已再无法宝,但也肃清了一条向前的路,只听耳后琅轩声音渐沉,终于我们被围在了雷刑台上。

我们对视而笑。

清涟追了上来,八极大剑拦住了凤棋。

“你要作甚?”凤棋清脆地问。

“待我说几句话不迟。”清涟声音有些低沉,眉头紧锁。

“不可,不能让他们休息。”从天宫闻讯而动的将神又添了几个,站在一边大声道。

我略微感激地看了一眼清涟,又凝视着眼前如云的天军,叹气。

“乾坤环。”凤棋大声唤道。金光一闪,乾坤环向我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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