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闻!’
“‘朋友,’我把外套脱掉说,‘你本来只心灵很痛苦,现在,你身体也要开始很痛苦了。’
“没有等他开口,我就一拳击中他的下巴,他那风雅的身子马上便跟着风雅的椅子仰面朝天。他好容易爬起来,我再飞出一拳,大概他身上诗人的气质传到我身上的缘故,我也和他同样的发了疯,我号叫着,一直打到我觉得一个沉重的铅字架砸到我头上。
“同伴们用冷水把我浇醒,诗人已不知去向,听说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狼狈逃走了。清查战果,才发现所有拼好的版全被打散。尤其糟的是,所有的铅字架也都被打翻在地,好像刚遭受到猛烈的台风扫掠。估计了一下,如果要恢复原状,至少需要两个星期。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当儿,机器房来了电话,催促快点送版。
“这真是一个难题,我顾不得我的头还在发痛,就发愁起如何善后的问题了,我万分的后悔,我是应该把他拖到院子里再揍他的。不过,后悔不能解决困难,上帝也没有办法在两小时之内排出一本书,我知道我是完蛋定了。我想,我不能白白的完蛋,我要报复。
“‘你们这些呆瓜,”我喊道,‘马上排版。’
“‘怎么排呀?老天。’
“‘弯下你们的腰,伸出你们的手,到铅字堆上抓吧,抓多少算多少,只要分行排就可以,快一点,不要用脑筋,不要用眼睛,只要用手。’ “大家惊奇的看着我。
“‘看什么?’我咆哮说,‘你们?管把自己当成诗人好了。’
“两个小时后,机器房又来了电话。
“‘请问一声,’电话里说,‘看样子你们送来的版有点不大对劲。’
“‘你们懂什么?’我吼道,‘那是诗!’
“放下耳机,心里浮起一阵冷笑,同时,也不由为我以后的生活悲哀,很显然的结局是,诗人找老板拼命,老板找我拼命,这笔赔偿费会教我跳井。为了避免这可怕的厄运,就在第二天一早,请了三天假,把行李悄悄运出大门,死也不回来了,让诗人和老板去结算吧。
“当天晚上,安珍发现我满脸铁青,她肯定我遇到了什么。
“‘是的?’我承认说,‘我要死了。’
“‘你一定闯了什么祸。’
“‘有此一说。’
“‘老板开革了你?’
“‘不,只是认识了一个诗人。’
“‘再说一遍。’
“‘认识了你那位男朋友。’
“她咯咯的笑起来,而且用手帕掩着嘴,我不由的想到她的嘴——那诗人赞美的小嘴。我假装着欣赏她的手帕,把手帕骗到手,就仔细的端详她,端详到最后,为了不再庸俗粗野起见,只好也承认她的小嘴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