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遥远的北方去，就会走到大海的尽头。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搞不清楚它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大海不断浮现在庄助的脑海里。他天天琢磨，应当怎样“按针”才能渡过那茫茫大海到达北方呢？

“按针”是平户话，指的是航海术、航行者等，汉字还可以写作“行师”。

平户是一个像海绵一样充分吸取了种种航海术的岛屿。能航海到大明国长江下游宁波一带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没有人能够航海到北方的尽头。

庄助每天四处走访老航海员。

“先向西，朝济州岛航行。”

老航海员们大体上都这么说。去宁波都得这样。济州岛是第一个目标。

站在右舷看着济州岛南岸继续向西，一直航行，就会迎面遇到中国沿岸的某个地方。

“这时要中途朝北拐吧。”

老航海员们这么说。他们也没有把握，说是过了济州岛以后，朝西航行两昼夜左右，然后在海上适当地向北转就行了。

“往后嘛，诹访守护神会保佑你啦。”

庄助对判断方向很有把握。平户人差不多都这样，会识别星座。

而且，他手里还有祖父曾经用过的指南针。庄助细心地把它拾掇好了。

顺便说一下，发现磁针指向南北的是古代中国，但把磁针用于航海，其他民族比中国早。不久，明船上也用了磁针。这种磁针是将薄如纸的小铁片淬火，然后让它轻轻地浮在水盘上来辨别南北。但船摇晃起来，盘里的水也跟着晃动，不大方便。不过，不断侵犯大明国的倭寇们做了改进，在船尾上安装了不用水盘的船磁针。这是一种在立针尖上加了磁针的东西，因为它是“不用水的磁针”，明人称之为旱磁针，现在到平户的明船也都装备了这种倭寇式的旱磁针。庄助的祖父留给他的磁针是一件很好的船用工具，装在一闲纸①里，上面镶嵌玻璃，溅上水也无妨。

庄助打算使用生月岛上渔夫们用的大型独木舟北上，在独木舟上竖桅挂帆。只是驾船的只有庄助一个人，必须昼夜掌帆，不休不眠。

觉还行，时日再拉长，骨肉之躯的人就难说经得住了。

庄助把独木舟拖到了平户的海湾，让造船木匠给装上桅杆。

福良弥左卫门装作偶然路过，看了看独木舟，又盯着庄助的脸说：

弥左卫门问：“什么时候出发？”

庄助回答道：“夏天。”

考虑到风向，还是夏天走好。

庄助很担心，风浪大不必说，主要是那火辣辣的太阳，度岛小姐艾比娅能经得住那灼热的日晒吗？庄助打算编个草帘子，让她在里面躲避风雨和日晒，但在漫长的航海期间，她的身体说不定会像蜡烛一样融化。还有淡水问题。过了济州岛，就要在浩瀚无边的大洋上航行，带的水恐怕也会用光。庄助估计到这种情况，打算到时候找到大明国的陆地，不管是哪儿的海边，先登陆补充淡水，然后沿着海岸北上。也许半路上性命不保，俩人都在海上晒成了干鱿鱼。

峰丹后给了庄助一个出人意料的特权。

必要时，他可以随时拜见只有他才知道本名叫艾比娅的度岛小姐。峰丹后的用意是让他和艾比娅之间能有相互沟通的语言，诸如水、睃痛、岛、雨、风、帆网、拉网、收帆、舵、右舵、左转，等等。

①一闲纸：据传系从明去日本的飞来一闲制作。是一种在木或竹制的筒状模型上反复贴纸船固后涂漆的工艺品，可用于制作茶具箱几等。——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