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写成贝勒，大概相当于日本的大名、贵族吧。还有统率这些贝勒的唯一的一位神圣君主。

提到这个人物的尊称时，她神情严肃地说：

“汗。”

她说汗的名字叫“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她第一次提到这位英雄。

庄助不知道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是怎么回事，说来说去才闹明白：

人名，是女真自古以来未曾有过的英雄的汗，现在依然健在。听她这说，庄助想起老财神在提到女真人的时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杰山河奋”。庄助心想，老财神所说的那个“崛起的一杰”可能就是这尔哈赤吧。

艾比娅用日语说，“努尔哈赤就是日本所说的将军大人。”

庄助弄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急得艾比娅换了个说法。

“就是当权者。”

庄助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在日本来说，努尔哈赤就是德川家康那人物。由于了解到这个名字和这位人物的存在，庄助顿时觉得眼界大开，对女真的认识一下子加深了许多。但由于彼此掌握的词汇量太少，没握更多的东西。更多的事情，我们后来人知道。

努尔哈赤比德川家康晚出生十七年。

在用汉字记载这个奇怪的名字时，明朝和朝鲜的记载者选用了“奴儿哈赤”这样带恶意的字眼，饱含着对他的憎恨之情。努尔哈赤并非凶残奸诈之辈，他性格的首要特征是勇气，而勇气的背后是慎重和对他人的同情心。他从不轻易在交战以外的场合剥夺人的生命。明人对他又恨又怕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就是他要实现人们认为难以成就的女真人大团结。他先是与同族战斗，进而与明军进行大大小小的决战，并且总是取胜。

顺带说一下，汉族天下以万里长城为界，在其内侧。出了长城的山海关向东去，就是蛮夷的世界了。按照欧洲式的说法，就是明朝把那里当做殖民地，大批汉人迁入那里的可耕地带，并派驻官吏和军队，使蛮夷归服。

按照明朝的政策，土著民女真人分为三个地区：辽东平原以东的山地取名篓建州”，把那里的女真人叫做建州女真；松花江流域作为“海西”，取名为海西女真；比他们更远，散居在西伯利亚和流经与沿海州交界的黑龙江流域以及朝鲜北部的粗放女真人叫野人女真。朝鲜人也这样称呼他们。

女真人的大地就这样被置于明帝国的统治之下，而明的势力一旦衰落，女真人的世界也会变成战国乱世，同族相攻。在这一点上，和日本的战国时期大体相同。

努尔哈赤是建州女真中地位不高的贝勒出身，这与德川家康的出身相似。他早年丧母，接着祖父和父亲被明军杀害，二十五岁继承家业自立。

那是1583年，日本天正十一年，织田信长已死去一年，继承织田的丰臣秀吉政权大体上巩固下来。此时，努尔哈赤手下仅十三骑，加上他们带来的杂牌兵也不过一百几十人。此后三十余年，为了女真人的统一，努尔哈赤无休止地与同族作战，而对明朝则一直采取顺从的姿态。这期间，从明朝那儿得到都督佥事或龙虎将军之类徒有其名的廉价官职，可以说是佯装熟夷。

在日本，因大阪夏之阵爆发而晏息的元和元年，即，1616年，努尔哈赤终于对明朝揭下伪装，自立为汗，女真人得以统一。

日本元和四年(1618年)，努尔哈赤乘势攻陷明朝的一大根据地抚顺城，第二年，率领为数不多的女真人在萨尔浒③山区大破火力和人数均占绝封优势的明军。那年庄助二十岁，说起来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这场战役不但在世界战争史上被作为战术研究典范的一个重要战例，而且在预测明帝国的命运上也成了一大凶兆，虽然那只是一场边境战争。

尽管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动荡发生在从北纬40度到45度之间的大地上，但地处南边海上的日本却一无所知。

其原因完全是李氏朝鲜竭尽全力封锁消息。

“如果倭人得到消息，他们或许会视其为良机，又起狼心，再现壬辰之倭乱（丰臣秀吉入侵朝鲜）。”

③萨尔浒：位于抚顺东部苏子河和浑河之间的山区。——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