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暗夜，天色沉沉，不知不觉已到破晓的时辰，已经贻误了王图出发的时间。雨中传来第一声幽微的鸡鸣，他大惊失色，我们茫然地彼此凝视着。我突然看到他眼睛里的惊慌、悔恨、恐惧。他打了个冷战，抱怨了我几句，粗暴地推开我，匆匆地走了。

我内心慌乱、内疚，却一片冰冷，诺言竟然如此的虚伪，我的爱情死了。我知道，我的爱情死了。从王图游移慌乱的目光里，我清晰地看到了怨恨，这不是一个可以为我的爱而舍弃前途和生命的男人。我这时候才明白，这个男人昔日迷恋的也许只不过是我窈窕的肉体和美妙的歌喉。

但我无悔。乱世中，人的生命如同自开自落的花朵，随时都可能凋落，我，能有这样一次短暂而灿烂的开放，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窗外依然风雨如晦，我拿起那只洁白的玉鱼儿，它透出一丝诡异的色彩，在早晨昏暗的光线中，它那两处黑色的斑痕似乎倏然变大，像两只突然睁开的眼睛，悲哀地凝视着我。

军令威严，王图因违令被打入大牢，等候斩首示众。

我哭着跪在诧异的曹操的面前，为王图求情。

在我开口说出王图的名字的时候，精明过人的曹操立刻洞悉了所有的隐情。但他还是要我亲口说出来这一切，我看到他威严的脸上掠过愤怒，我没有害怕。

曹操冷冷地说：“军令是不可违抗的，如果赦免了他，军令还有什么威严？除非有人愿意替他去死。”

“是我害了王图，我愿代王图一死。”

我深深地低下头，说：“昨夜王图和我在一起。”

为了救下王图的性命，我什么都不顾忌了。死又算什么呢？私情又算什么呢？我毕竟不是曹操的姬妾，只是他的一个舞女。但假如是他的姬妾又怎么样？我感激曹操，但我深爱过王图，感激和爱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情感。爱情总是非理性的，不顾一切的，无法克制的，和任何假如都无关的一种热烈，虽然有时候看上去有些盲目。

当我说出死这个字眼，曹操反而平静下来。长久的沉默之后，我抬起头，看到他目光里居然透露出一丝悲悯。我惊异地发现，这个宁负天下人的枭雄内心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同意赦免王图，由我代替王图，但他提了一个条件：给我一个月时间，叫我替他训练出七个舞女。

我答应了，我并不明白这个手上沾染着无数人鲜血的枭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也无暇去考虑。

我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是忙碌的，我从丞相府中选出了七名具有歌唱及舞蹈天赋的侍女，夜以继日训练着。死亡一天天地逼近我，我只想出色地完成这件事，既是报答曹操的收留之恩，也是为了把我的舞技传下去。

在最后的日子，曹操观看了这七个女子优美动人的歌舞彩排，他露出惊奇的神情，他没有想到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这几个能歌善舞的女子，他惊诧于我的能力，内心有很多惋惜和不舍。

他喃喃地说：“其实你不一定要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