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有负将军的厚恩，无颜苟活人世，再说，如果身犯重罪而能逍遥法外，将军以后将如何服众？以后拿什么号令部属呢？”

曹操默然了，问道：“你想不想与王图见最后一面？”

我摇了摇头：“当我决心替他时，我与他的这段感情就已经结束了，现在见面又有什么理由和意思呢？不见也罢！只要他能够好好活着，我死也可以瞑目了。”

曹操有些惊奇地看了我半晌，摆摆手，对我说：“等我放了王图后再说吧！你回去吧。”

这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夜晚，看守我的侍卫们已经撤掉了，曹操专门吩咐给我做了一桌筵席，我和七个舞女一起吃了我一生中最后的丰盛晚餐。

端起酒杯的时候，我流了泪，我是一个孤女，已了无牵挂。只是心里仍然放不下王图。

第二天上午，曹操在府上传见了我。他顿了顿，说：“王图已经释放，逐回家乡，念在你一片真情，且训练歌舞伎有功，可以免罪！”

我叹了口气，垂着眼帘微笑道：“将军，您戎马倥偬一生，治军严整。有一次您的坐骑惊入麦田，你当场割发代首，以肃军纪。如今，你已经答应我去替王图，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岂能让你为了我，落下废弃律法的名声呢？”

曹操叹了口气，还是试图挽留我。他缓缓地说：“昨日，我问过了王图，他告诉我，他和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一怒之下，本想将他处死，但我答允了你不杀他，只好将他逐出，来莺儿，你可以为他舍弃生命，可他对你来莺儿竟无一点真情意。你觉得你为这样的人去死值得吗？我真的替你不值。”

我内心悲哀，却平静地听着曹操的话，说：“我决心替他，和他怎么对待我无关，虽然他会因为害怕你而不敢承认他对我的爱。但我们毕竟经历过爱，我珍惜的是我的爱。”

曹操黯然神伤，叹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只是想我如此位高权重，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心甘情愿为我慷慨赴死的红粉知己，可悲啊！”

说完，他摇了摇头，我惊异地看见这个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枭雄眼中居然泪光盈盈，充满感伤。他对我摆摆手，说：“你去吧！”

雨后初晴，空中飞起一道美丽的彩虹，在街头的拐角上，我看到人群中的王图，他头发凌乱，大概即将要离京回家乡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嘴角歙动着。我叹了口气，扯下颈项上那只玉鱼儿，轻轻地掷向空中，在鸦雀无声的人群中，我听到一声轻微的落地声，洁白的玉鱼儿落到泥泞的路上，我没有回头去看，随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撕肝裂肺的哭声。

我半垂着眼帘微笑着，我正在匆匆的路上。

恍惚中，东方，刚刚出现的太阳，温柔的，仿佛穿着橘红色盛装的仙女，温暖地注视着我，迎接着我。哦，来吧，请带着我越过这喧嚣红尘的千山万水，今夜就是七夕了，我不会忘记，今夜，请你幻化为蓝色的月亮，越过三百六十五个日子，来和我相会，是的，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