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与歌词写满了几张稿纸,还有一地的废纸团。陆博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许就是一种惯性,那一块小小的胸腔里,承载了满满的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想,撞上现实的暗礁,便会在顷刻间化为碎片。但是陆博洋就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他就要看看到底自己先头破血流,还是那堵南墙会坍塌。
开学那天,陆博洋迟到了,踩着铃声进入校门,整个学校空空荡荡,所有的人似乎都跑去上课了。连教室都不知道在哪儿的陆博洋在操场后面的教师办公楼兜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教学楼在操场对面。他从一楼一直摸索到四楼,才找到高一(三)班的教室。
陆博洋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台上的语文老师正在黑板上写下课文的题目,台下穿着军训服装的绿花花的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往门口看。陆博洋僵在原地,石化成一尊雕像。除了演出时,他不喜欢也从不习惯被任何人当做焦点注视的场面,那总是让他感觉到莫名的愤怒与无所适从。
“这位同学,希望你下次不要迟到,这样会影响大家听课的效果。”教语文的女老师大概40岁的样子,她推了一下快要滑下来的夹在鼻尖上的眼镜。
陆博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掏出耳机塞到耳朵里,他趴在桌子上,脚尖有节奏地点着地面打拍子。有时陆博洋也会在乐队里客串一下鼓手的角色,而大部分时候,他是主音吉他手。
有乐队有排练有演出的日子多好,自从毕业之后,他们的乐队就支离破碎了,键盘手被送出国外,鼓手的家人给他请了家教,几乎天天被软禁在家补习英语。
本来想和齐浩南去三中重新组个乐队,到后来也变成了奢望。陆博洋愤怒地在心里高声呐喊,呈现在脸上的就是扭曲到狰狞的面部表情,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与怨恨。
整整一上午的四节课,陆博洋都在听歌,讲台上的老师就像在表演一场沉默的哑剧,台下的观众都安静欣赏,只有他不在戏中,也无心人戏。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圆珠笔,结果却不小心掉在了前排的桌子下面,陆博洋努力把腿伸到最长,却还是差一厘米。坐在陆博洋前面的女生俯下身去捡起来,头也不回地把笔扔回到陆博洋桌子上,正好打中了他的笔盒,发出很尖锐的声响。班里的学生又往他的位子看过来,陆博洋懊恼地将头埋在课本里假装听课。
她到底是谁啊。陆博洋才注意到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留着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一个髻在脑后,脖颈后面有一粒棕红色的小痣,右边耳垂到耳骨的位置打了五个耳洞。看来这种学校也并不全是清一色的书呆子。陆博洋想,嘴角得意地弯出一抹微笑。
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间,操场上便码好了一排排整齐的桌椅,穿着校服的高二、高三学生在操场上忙着布置,一直到了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学校广播之后,陆博洋才知道这竟然是学校的社团在招新。他想,也许这个学校,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难以接受。陆博洋沿着一排排的桌子往前走,突然听到架子鼓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贝司,他转过头去,见离他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前面摆放了一块红色的展板:红星摇滚公社招新。
陆博洋走过去,站在边上仔细地打量着三个穿校服的学长,除了服装达到了高度统一的标准之外,其他毫无默契可言:鼓点凌乱,时快时慢,贝司弹错很多次,主音吉他调音的效果简直犹如正在敲打破铜烂铁的声音。陆博洋站在边上,忍无可忍。刚要开口,便听到身后慵懒的女声。
“哎,我说,你们这种水平,好意思吗?”陆博洋回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双手插在兜里,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三个男生愠怒地看着她,说:“你有资格吗?”
女生笑了一下,走到鼓手面前,说:“鼓槌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