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反倾销诉讼只是国际贸易争端的一种机制,它原本戴着平等游戏的面具现身,任何国家都可以对外来品提起诉讼,被诉方也可在公平规则下充分抗辩自卫,交火双方必定有一番势均力敌的恶战。然而,反倾销贸易诉讼在中国从天而降的时候,完全像来自外星球的怪物,所向披靡,势不可挡,而且没有遭遇过丁点防卫和抵抗。中国出口产业从未装备过任何应战贸易绞杀的“武装力量”,从正规军到游击队全是空白,连民兵都没有,只能手无寸铁地任人宰割。
跨进新世纪门槛之后,美国和欧盟针对中国出口产业的反倾销游戏越玩越顺手,愈加大开杀戒,对Made in China的反倾销占到全球国际贸易争端的95%,年均涉案金额迅速突破500亿美元,轻松迈向千亿关口。美欧自20世纪30年代便创始组建起来的贸易诉讼律师大军,向来身经百战,愈打愈强,到需要对中国开火的当口,已有数千家律所和咨询公司,上万名专业律师荷枪实弹。
反观中方,到20世纪90年代末,忍冬就读的中国商法大学作为首家开设反倾销法课程的高等院校,连正规教材都欠奉,忍冬那一级用的是刚刚海归的教授自己在美国上学时的课堂笔记。而仓皇上火线的中国贸易诉讼律师们,除了一边扫盲一边犯错一边冲锋陷阵,简直别无选择。
忍冬就属于这一拨先头部队“炮灰团”,用他们所合伙人李想的话讲,因为毫无前人经验可承,只能以身试法,以捐躯为后来人贡献教训。李想刚自立门户创建李与杨律所时,头一宗大案就临危受命,为中国被诉案值最大的彩电反倾销案担纲应诉代表,撒下大网海捞,愣是找不出一个能讲明白反倾销是什么的律师,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他的大学哥们儿范元涛提了一声,学妹兼自己女朋友忍冬仿佛学过美国反倾销程序法的选修课,李想立刻扑到学校抢人。忍冬当时研究生还没毕业,主攻法域是公司上市,在李想和范元涛的软磨硬泡中接下案子,一边查课堂笔记一边猜谜般填写美国商务部发的应诉问卷。自这一次参战,忍冬就此“从军”,不知不觉三年过去,倒成了专攻美国反倾销案的资深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