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凌武是家里老幺，从小到大备受宠爱，凤凰蛋似的，今年才刚二十四岁。凌威忽然想到什么，今天你生日？凌武只笑笑。

凌家老爷子已经在餐厅里等着开饭。凌军长才退下来，还没适应在家赋闲的日子，作息时间严格得就像是在部队里一样。他拿着报纸从眼镜上边盯着正走过来的凌威。老大回来了？老爷子的声音依然浑厚有力底气十足。像所有老式家庭一样，凌家对长子是很重视的，凌威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今年都快四十了，可自有了凌威后，“老大”就成了凌军长对凌威的爱称。凌威恭敬地回答，爸，早。磊磊紧跟在后面一边大叫着爷爷早，一边已经爬上了餐桌旁的椅子。

凌家家教是很严的，如果说在妈跟前还能撒个娇什么的，在爸面前却是从不敢造次。老爷子对孩子连一指头都没碰过，但所有子女无一例外地怕他，除了现在的磊磊，他倒是敢骑在爷爷腿上拔爷爷的白胡子。

凌家老爷子一生从武，但偏偏最爱诗书辞赋。这从他给孩子起的名字上看得出来。女儿就叫做娴静淑雅。儿子本来要叫做威武雄壮的，没凑够数。对孩子凌老爷子从心底里是爱的，但这爱的表达方式有些不同罢了。一辈子征战沙场，心和意志都磨砺得坚硬无比，他也很想对孩子们温和慈爱的，可就是学不来样儿。于是凌家就成了典型的严父慈母。

三女淑儿五岁上因为生肺炎被医生错误注射导致过敏早夭时，所有人都看到，凌军长一夜间憔悴了许多，这情形连跟他多年的参谋长也只见过一次，那是在一次战役中，凌军长手下一名团长牺牲在前沿阵地上，连尸骨都没找齐全。

淑儿出事时，凌军长正在开会，他坚持开完会才回去。他抱着淑儿小小的身体坐了许久，只说，行了，葬在园子里吧。凌家后院是一大片园子，有果树有菜地，都是勤务员在打理，凌家老爷子有空也侍弄侍弄。淑儿的坟头小小的，按凌老爷子的意思，每年清明大家都在那儿站一站，并不培土也不供奉，现在，那里绿草萋萋果木繁茂早就看不出有过一座小坟了。倒是老爷子常常去那儿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