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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家族的衰败(1)

周氏三兄弟 作者:黄乔生


祖父入狱

这年秋天,天气还不算冷,一家人在屋里各做各的活计,忽然听得门外一阵阵的喧闹声,不一会儿就听见喊声是“捉拿犯官周福清,捉拿犯官周福清……”只是这样单调的一句,不断地重复。

接着,就见两个衙役走进来,到桂花明堂里站定,向四周张望,一面还在喊:“捉拿犯官周福清!”

这对周家不啻一个晴天霹雳!

衙役们并不恶狠狠地冲进来,对着家人狂呼乱叫,而采用比较平和的方式。这是因为周福清是朝廷命官,对待他不能像对普通老百姓一样粗鲁。

祖母蒋氏出来迎着他们,招呼他们在小堂前先坐下。两个衙役倒也显得悠闲,坐在太师椅上,吸着烟,过一会儿喊一声:“捉拿犯官周福清!”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全台门肃静的氛围里,也教人胆战心惊。

祖父并不在家,他事先已经知道自己出事,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个衙役坐了许久,看看犯官确实不在家,也就算完成了任务,回衙门去交差。全家立刻陷入一片慌乱之中,晚饭也吃不下去了。在饭桌上,祖母决定,明天就去找知县。祖父在哪里躲藏,只有她知道。

第二天,祖母租了轿,去县衙探消息,其他人在家静候。

过了很久,祖母回来了。大家焦急地问她,见到了俞知县没有?怎么交涉的?祖母说:“俞知县说,周介孚是读书人,知书达理,自己做事自己担当,决不会连累别人,相信他会出来了结这个案子的。至于家里嘛,剩下的全是女人和孩子,对他的罪行也不知情,以后俞知县就不再派差役来了。”

祖母说,揣摩知县的意思,是要周福清早日投案自首。俞知县为朝廷办事,不得已。因为案情严重,非要抓到他不可。

周福清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原来,戴老太太去世百日以后,周福清觉得待在家里很气闷,决定出去会会朋友,散散心。不久就是秋季乡试。浙江省的主考官名叫殷如璋,和周福清是同科进士。绍兴一些家里有考生的人觉得这种关系很可以利用。跟周家有点亲戚关系的马、顾、陈、孙、章等人家合计,如果能事先跟主考官通通声气,应该是很有利的。于是几家人凑了一万两洋银,托周福清去找殷如璋。周福清开始觉得事情很难办,想推辞掉,但经不住再三劝说,答应一试。他就给这位同年写了一封信,开列了几家应试子弟的名单,后面加上“小儿第八”(就是他的儿子周伯宜),在信里附上那一万两银票。

可是要想把信交到殷如璋的手里却非易事。按规定,主考官接到任命离京,一路上几乎处于被隔离状态,不准收发信件,不准见生人,更不准见亲戚朋友,直达考试地点,身旁还须有其他官员如影随形地监视。要是等他到了杭州,就来不及了。在路上会见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由京至杭必经苏州,可派人在那里等候。

商议已定,周福清7月25日便派他的随带听差陶阿顺携信前往。

7月27日,主考官殷如璋和副主考官周锡恩的船到达苏州,停泊在阊门码头,陶阿顺登船送信。不巧的是,副主考官正在殷如璋的船上,两人正在商量什么事。殷如璋接过信并不拆看,只是随手将信放在茶几上,继续说话。但一旁等急了的陶阿顺竟嚷起来:“信里有万两银票,怎么不给一张回条?”殷如璋一听,事关重大,为了避嫌,便把信交给周锡恩拆阅。周锡恩看了信,立即下令逮捕陶阿顺。殷如璋也大怒,下令要将此事一查到底,决不宽贷。

得知陶阿顺被捕,周福清慌了手脚。他打听到陶阿顺被押送到苏州府审讯,就赶紧想办法疏通关节。正好一个叫陈秋舫的绍兴人在苏州府做幕僚,同周家还有亲戚关系。但周福清得罪过陈秋舫,也许他本人已忘了,陈秋舫却至今怀恨在心呢。

陈秋舫刚结婚时,在周家台门住了一段,日子颇为悠闲,便有些乐不思归了。周福清看不惯,背地里挖苦说:“躲在布裙底下的是没出息的东西,哪里会得出山?”这话传到陈秋舫的耳朵里,他赌气告辞了岳家,发誓不取得功名决不再登周家的门。后来他果然中举,在苏州府做了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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