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上演的还有“目连戏”,传说酆都城门鬼门关在7月份打开,阎罗大王让小鬼们到人间玩耍,这目连戏就是演给鬼们看的。戏开演前,由一位演员扮作鬼王,蓝面鳞纹,手执钢叉,又由十多个孩子扮演鬼卒,跟着他,骑上马跑到小教场,那里是死刑罪犯和穷苦人的乱葬坟堆。鬼王用钢叉朝坟上戳,大叫一声:“都跟我来!”带领鬼卒们奔回,跃上戏台,又大叫一声,将钢叉戳在台板上。这意思是已经将那些孤魂厉鬼都召唤来看戏了,所以叫“起殇”。
这戏还有一些现实的作用。总有一个演员扮作王灵官,手执钢鞭坐在后场灵官台上,背向前场,面对一面大镜子,从镜中可以看见前台的一切。王灵官为玉皇大帝所封天将,司天上人间纠察之职。他上台后,家里有人生疟疾的,赶紧拿了纸,在他的脸上贴一贴,再拿回家到病人的床头去镇住,据说这样病就会好了。一场戏演下来,总要印二十多张纸。这位演员就这样坐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不吃不喝也不睡,并且不能开口说话。
这种戏扮演各种鬼魂,奇形怪状,很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和好奇心。大头鬼是套个假头,小头鬼呢,把衣领拉到头顶,再装上一个小头。最可笑也最令读书子弟看了难过的是科场鬼,他手里捧了书本,从这一台角走到那一台角,看得入迷,但最终还是榜上无名,只好自尽了事。
演员都是临时凑集的,有的是农夫,有的是木工瓦匠舟子轿夫之流,演到秋风起时,便解散回家,各干各的营生。他们所用的言语是地道的土语,所穿戏装也很简陋,所以绍兴俗语里称人衣冠不整为“目连行头”。
目连戏的主要内容是“目连救母”的故事。《盂兰盆经》上说,目连是佛的大弟子,神通广大,曾经入地狱救母。这种戏中宣扬的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的迷信观念,老百姓很喜欢,小孩子对故事本身不大注意,却对剧中穿插的反映现实生活的短剧颇有兴味。
艺人们把平时听说和看到的社会上的善事恶事记下来,编进大戏里去,这些穿插的东西最能抓彩,因为多是对社会家庭中丑恶行为的讽刺。
戏文,往往以最直观的方式给人以教育。
周作人回忆说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长庆寺前的路亭台上看过的目连戏,演了半天一夜,有些穿插戏他还有印象,多是对社会家庭中丑恶行为的讽刺,如“泥水作打墙”、“张蛮打爹”,还有一个讲的是一个人给地主当佣工,当初说定挑水是十六文一担,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一文十六担了。
鲁迅也引用过上面这些故事,说明这些有趣的场面同样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此外,目连中有两个人物使他终身难忘,曾作两文加以介绍,一篇是中年时期写的《无常》,一篇是晚年写的《女吊》。
沉迷于神话故事
樟寿很喜欢神话和记录各种怪异事物的书。父亲心情好的是时候,给他们兄弟们讲《聊斋》,还有《西游记》也是他们爱不释手的。祖父就最喜欢读《西游记》,也爱给孙子们讲。他最爱讲的是孙猴子怎么变了一座庙,尾巴却没法处理,只好变作一根旗杆,被人认出。
这类书是最能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力的。祖母也有很多故事,夏天在院子里乘凉她就摇着芭蕉扇,给他们兄弟讲老虎外婆、老虎学艺、蛇郎等等。她还讲到猫:
你们知道吗?猫是老虎的先生。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它就投到猫的门下来学艺。猫呢,就教他扑、捉、吃的方法,跟自己捉老鼠一样的。等这些教完,老虎有了谋生的手段,就想,我的本领学到了,现在谁也比不过我了,只有猫老师比自己强些,那么要是把猫也吃掉,自己不就成了世上最强的了吗?于是它打定主意,上去扑捉。但猫是早就预备着它这一手的,一跳就上了树。老虎这下子可傻了眼,蹲在树下发呆。猫没有将一切本领都传授给它,老虎到底也没有学会上树。
绍兴这地方,老鼠自然也是不缺乏的。尤其是几百年的老屋里,有一种小老鼠,数量很多,它们大摇大摆地在地上走着,仿佛一点也不惧怕人,当地人都叫它们“隐鼠”,与怕人的屋顶上的老鼠不一样。在孩子们的床前,贴着花纸,有的是“八戒招亲”,有的是“老鼠成亲”,总之都与婚姻有关,然而这后一张很招人喜爱:新郎新娘和参加婚礼的各类角色都是尖腮细腿,却穿着红衫绿裤。这画上的老鼠的原型就是那些在白天也敢于出来溜达的隐鼠吧。传说,它们是在正月十四日的夜里举办这种仪式的。孩子们好奇,在那一夜总不肯轻易地睡去,睁着眼等它们从床下出来。但没有一次看到,只是几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地面游走。后来大了,也就知道那老鼠成亲的画和他们演的戏一样,是一种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