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去给炊事班长交待几句,过来说苗,你来,来打几圈扑克。苗过来,他们围着,打五十K。三圈未到,菜就炒好两个,一是韭黄炒肉丝,另是辣子肉。热气蒸着厅子,香辣串着鼻子,立刻,这凉野里,便挂了几丝热闹和繁华。
连副苗说,喝酒不喝?
祁说,影响不好。
杨说,喝点吧,酒钱我出。
苗说,喝啥?
祁说,饮料吧,象征。
苗说,还不如红葡萄。
祁说,干脆啤酒。
杨说,下雪天,不会有事。
炊事班长在灶间把一锅鱼片簸个翻身,说今天不会来客,雪把路封了,别怕。昨天二连长来这喝了白酒。
祁旋了身子,你别瞎说。
炊事班长把锅搁下,真的。
杨立起,来白酒,杜康。
苗说杜康不好,辣。
杨笑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便开了杜康。
酒香味扯着菜香味,漫满屋子。祁将家门关了,圈了灶间的火暖,屋里涌下热炕的温。又上了几个菜,小处讲究不了色,然味是佳的,酒也喝得顺畅,吃着道,道着吃,彼此讲了许多话。连长祁说,中国人喝酒不是为了酒。苗说,为了啥?杨说,主要是为了聚聚,寻个倒话的口儿。祁给每人满了杯,举起来,指导员说得对,祁说,都端起。都起了?祁又说,日后四连都交给咱们三个了,来,同心协力。便都饮下。杨又一一满上,举杯,说以后呀,二位军事干部要支持我政治工作,祁、苗点头,同喝了。炊事班长又端上一个炖鸡,摆在桌中,祁摇着筷子,道来、来呀,自己却未先落筷。苗说你吃呀连长,你是连长。祁落了筷,杨也落了,苗跟着落下。都说好味道。苗起身撕下两腿,给连长、指导员各分一只。祁将自己的放到苗前里,杨又将自己的放至祁前,苗不过意,把祁给的送给政指杨,来回绕让,祁想有三只鸡腿最好。我不吃鸡腿,苗用双手捂着面前小盘,说我最爱鸡头,你们把鸡头让我。杨脸上浮着惊疑,问真是?苗说真是,会吃的人才吃鸡头,就如南方人爱吃鱼头。杨就扭了鸡头,对连长祁说,就让他吃鸡头吧。祁很觉心离了苗,一脸对不住,说真是的,你就吃吧。
一阵默言,苗吃了鸡头,杨、祁各吃了鸡腿。完后,苗端酒立起,说我敬二位首长一杯,刚从军校毕业,对连队不熟,工作有误了,请首长海涵。连长祁举杯一笑,说是狗屁首长。苗说连首长嘛。政指杨说,我听着肉麻。苗脸上本着正经,说总归是我的首长。
祁说,你是本科,不出两年,也正连。
苗说,不可能。
杨说,会的,你起步就是副连。
苗说,正连也是连。
祁说,别急。
苗说,没急。
杨说,我上学时也做巴顿梦,荒唐。
苗说,是荒唐。
祁说,在军校像孩子,下连才算长大了。
苗说,连队真让人明事,受锻炼。
杨说,来来来,鸡汤冷了。
就都捏了小瓷匙,一口口进汤。汤半温,进得顺畅。喝过了汤,酒也便入尾。连副苗去招呼上水了,祁擦了嘴问,说指导员,副连长交没交过入党申请?杨说交了,下连后首先交的是申请。祁说有事业心,怎能不是党员呢。这就像想当工人代表、工会主席、厂长经理,可自己不是工人,还在待业。杨说该早些发展他,副连长不是支部委员,工作不易搞。祁说就下一批吧。杨说你定。祁说你是书记,你管这。杨说就下一批。祁说那就下一批,你同他谈谈,身为干部,不要老同战士混成一团,说不热冷的话。杨拉了脖子,问他说过啥?祁说他不听话,傲。又说他常同兵们讲,人活在世,吃穿二字,别把钱看得重,钱是为人服务,全连就他带的一排存钱少。杨说明白了我给他谈。杨说完,苗就上了桌水。枯陈的茶叶味,从饭桌上飘散,被剩酒残菜衬着,反显出清香,淡淡一股,走进各人鼻内。祁抽了鼻子,说是茉莉花茶,苗说是毛尖,祁便捧着茶杯,进灶间同兵们闲聊。
余下杨和苗围桌相坐,桌上堆着残乱,一斤酒还留瓶底。苗知道祁走了,杨必然有话。这是方法。苗把面前的乱朝桌心推推,放下手中杯子,说:
说吧。
杨笑了,淡淡如挂在脸上。
说啥?
苗也笑了,很实在,如同揉在脸颊。
总该说些啥。
杨说和你扯淡一下入党的事。
苗说又有指标了?
杨说我和连长说了几次,他同意了。
苗说几月?
杨说习惯着年前年后。
苗说连长对我有意见。
杨说没意见,他人正,坚持原则。
苗说那就是有些意见。
杨说你顶撞过他?
苗说没呀,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