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像我这样一个引领服装过潮流之人,如果去做服装生意会不会也能搞出点儿名堂,甚至一鸣惊人也说不定呢。这个想法让我激动不已。
所以,当老黄与同桌人碰杯时,刚随口说出一句,"光明市场有事,甭客气"时,我就不失时机地插嘴问道:"黄哥,能帮兄弟在你的地盘上租个床子吗?"老黄显然没有料到,他的一句客套话还没落地,就被人"接"了过去。老黄把一只白嫩的胖手攥成拳头状,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问:"谁用?八竿子打不着的我可顾不过来,要是你自己用没问题。"
"就是我自个用。"
"哦,是这样。"老黄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大约五秒钟,抬起头对我说:"我在光明市场是管竖街的,竖街是裤子一条街,专门批发男裤,你要是有兴趣干批裤子这行,没问题,床子肯定有,但不是固定的。谁家办休业你就到谁的床子去卖。"
"那,要是没人办休业呢?"我不放心地问。
"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有我在,保证让你的货有地方挂,这总行了吧。"
我兴奋地与老黄对干了一杯,问:"那你看我啥时候去合适?"
"随时,你只要头天通知我一声,第二天就可以上行。"说完,老黄掏出笔,写下了单位电话和传呼号。
我不大相信,一个小小的工商管理员会有如此大的能耐,以为老黄大概是在借酒劲儿瞎吹牛。但我还是将他的联系方式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辞职是需要充分理由的。不是对单位,而是对自己。我们那届大学毕业生正赶上国家不包分配的第一年,许多人都深感前途未卜,茫然失措。所以,大家憋足了劲儿,利用实习期间的机会,拼命表现自己,以力争换取实习单位的垂青,毕业后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栖所。
我实习的单位是一家半官方半民间的地方小报。若是在往年,即使它主动调你你都未必愿意去。但现在不同了,事业单位人满为患,调人的大门早已关闭得严严实实,没有通天的关系,想挖门盗洞比登天都难。
三个月的实习期间,我在报上发表了二十多篇稿件,其中四篇还上了头版头条,无论是稿件的质量还是数量,在五名实习生里都排在第一位。总编辑不止一次拍着我的肩膀暗示我,好好干,小伙子,前途无量。我自己也以为毕业后留在这家报社手拿把掐。可谁料到,毕业分配时,唯独我一人被轰出了报社的大门。原因很简单,我除了工作表现优异外,其他方面可谓一无是处。我没有给领导送过礼,也没有为领导乔迁新居出过一分力,更没有听懂领导的弦外之音。想当初我还暗自嘲笑那几个只会舔领导屁眼儿的家伙,不学无术,为人世故,年纪轻轻只会拍马屁,不学好。现在看来,真正百无一用的是我。我懊悔过,也找领导理论过,甚至还大哭过一场。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尚未真正踏进社会的门槛,我就先摔了个四脚朝天。
情急之下,我只能委身于一家街道办事处当秘书。可不幸的是,报到那天,工会主席无意中看到了我的手书简历,喜出望外地吩咐我把院内的宣传栏重新抄写一遍。尽管我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但我想自己是新人,给领导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尤为重要,就抖擞精神在严冬刺骨的寒风里,用排笔和油漆耐心地书写起来。工会主席在一旁不住地为我击掌叫好,并不失时机地把矮胖的党委书记拉过来说:"这个新分来的大学生先借我用用。区里正搞迎新年爱国卫生活动,可我们这里实在找不出一个写字像样的人。"听他的口气我连个人都不算,不过是个用得顺手的家伙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