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讨债民工,有的躺在病床上,有的在收拾碗筷,有的在抽闷烟,有的在闲聊。有两个中年农妇,坐在窝棚里纳鞋底,见董启汉走来,其中一个认识董启汉,动都没动,只是面无表情但又不失礼貌地打招呼说:“董院长,你来了?”
董院长答应了一声,然后对陆经理说:“她叫贾桂花,是贵州来马陵打工的农民工。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她和其他二十多个民工,没回过家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艰辛挣扎了九年,九年没见过孩子、家人,作为一个女性,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贾桂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长满老茧的手,擦着默默流下的眼泪。
董启汉拿起贾桂花那长满老茧的手,动情地说:“当年,她和男人们一样,搅灰浆,搬石头,开山放炮。为了凿开坚硬的岩石,常常干得手脚鲜血直流。他们磨破了多少肩膀皮,穿破了多少鞋,谁也说不清。每当他们到法院,跟我唠叨这些时,我就感到身上压了块沉重的石头,钱要不回来,实在对不起他们哪!”
陆经理听到这些,脸上现出了惭愧之色。
董启汉走到另一位妇女跟前说:“她的男人叫何振东,是一位来自湖南的民工。2002年春节前,何振东身患重病,愤怒的家人把何振东从湖南送到这儿,希望能得到建筑公司和修路公司的同情,拿到九年前的工资,以便治病。建筑公司刘志毅的钱全都垫资垫进去了,你们修路公司有钱,说跟人家没关系,又不给人家。人家要不到一分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振东在痛苦中挣扎。2002年正月初四,何振东就在这张破烂不堪的床上,停止了呼吸。何振东死后,除了年幼的孩子和一大笔外债外,什么也没留给她,甚至连生前的照片也没有啊!”
董启汉说着说着,眼泪便涌到眼眶,声音也颤抖起来。
何振东的妻子强忍悲痛抽泣着。贾桂花也陪着流泪。
窝棚外,有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在玩耍。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活像流落街头的乞丐。
董启汉说:“陆经理,你家的孩子恐怕也有这么大吧?他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在什么学校上学?他们过的是什么生活,这些孩子过的是什么生活?”
修路公司的陆经理看到和听到这一切,内心是感到惭愧。他到酒店吃一顿饭的钱,就够这些孩子一年上学的钱。哪一年用在小姐身上的钱,不是万儿八千的?他手指缝里漏点钱,就能把这些窝棚重新改造成大瓦房。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就是该给的工钱,他也舍不得掏出来。不知怎么搞的,他花天酒地消费可以,就是舍不得给人家工钱。老板都差不多,也不是他一个人。所以,欠人家钱,他不感到耻辱,相反无所谓。不欠白不欠,欠了也白欠。这次跟董院长来到这里,陆胖子受到很大震动。他的确感到过去那种做法,是犯罪,是没有天地良心,他对不起这些民工。
董启汉还要带他转转,他说不用了。
董启汉还要跟他说些什么,他说也别说了。
看得出陆胖子有点回心转意,董启汉暗暗高兴,他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
此刻,陆经理果断地抬起头来,态度很坚定地对董启汉说:“董院长,你的用心我明白。咱们现在就回公司!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这些民工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董启汉拍了一下陆经理的肩膀,高兴地说:“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哪!”
警车拉着众人离开了高速公路。
回去的警笛叫得也欢快。
东方spa美容院的沐浴间里,香气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