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被打发走后,西晏的贴身婢女柳絮忙扶她上床歇息,嘴边不停的劝慰:“公主,从前咱们和顔贵妃处不来,可如今她主动接咱们出府到宫里暂住,确实是想替公主解围。驸马如今降敌,纪府大厦将倾,公主难道真想不明不白的和纪家一起……”
“当然不是。”西晏苍白的手扶住床沿,眉尖紧蹙,虚汗丝丝渗出,“驸马对本宫情深意重,对南川国赤胆忠心,怎么会做出投敌卖国的事?本宫不相信,绝不相信!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就要追查到底,除非驸马亲口告诉本宫,否则本宫誓死不会相信他会背叛南川!”
西晏沉沉的躺在锦被中,头昏昏的,一直睡到掌灯时分,才倏的起身。外面有官兵点着火把围住了整个纪府。
“柳絮?”西晏低唤了一声,有人从帘子的那头过来。
“公主。”柳絮依然守着,应声过来。
“本宫想进宫。”
“公主,早晨的时候,您才刚刚打发了顔贵妃派来的人……”
西晏嗤笑了一声,眉间微挑,苍白的脸色显出一种不屑:“早晨是她来请,我偏不给她面子,她只想在父皇面前邀功,现在是我自己要进宫,我要见父皇。”
夜深露重,皇宫里近卫森严,西晏披着淡色的长披风,一路随着守宫的太监朝内宫走。纪府的守门官兵已经禁止除买菜之外一切人员进出。而西晏却是个例外,一袭素色的锦缎袍子,衬得脸色肃穆苍白,眼睛却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明动。
西晏在宫里一向名声不好,因为性格耿直刚烈,常常得罪一些宫人。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顔贵妃,每每润物细无声的将人心收买了。温柔刀的功力,西晏觉得也许这辈子也没机会学会了。
守门的太监禀报,皇上今夜仍宿在寿禧宫,但西晏的脾气宫里人素来知道,所以丝毫未敢耽搁。皇上五天前吩咐过,但凡西晏进宫,可不分昼夜上报。
顔贵妃帮皇上掩上龙袍,又软言细语的进谏:“臣妾早上派人接公主进宫,她不肯前来,想是对臣妾还心存芥蒂,但臣妾对公主却是一片赤诚,日月可鉴。现在纪家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怕公主因为嫉恨臣妾,不惜耽误了自己,硬要和纪府共存亡,倘若那样,公主可就危险了。”
皇上冷着脸沉思,心里沉重:“不止是西晏,先皇后纪家出了几朝重臣,现在纪尧尘出了这种事,朕希望还是不要抹杀了纪家从前的功劳。”
顔贵妃自然明白皇上想保纪家,而自己的算盘也不想落空,低头帮皇上系上扣子时,脑袋里忽的一转,盈盈笑了说道:“纪家仰仗几朝重臣和先皇后的庇佑,还可勉强维持,可公主的脾气,也许把皇上的一片好心辜负了,如果她耍了小孩子脾气,可能把好事也变成坏事。何况纪尧尘降敌,公主的身份变的十分尴尬,想撇开这趟浑水,除非帮公主变个身份。”
皇上怔了一下,听出顔贵妃话里另有深意。
西晏站在宫殿外,一动不动的像尊塑像,她准备好了一肚子话语想对父皇说,她知道自己的坏脾气在宫里传开,十八年的风光,从帝后的掌上明珠,到嫁给文武双全,风采绝伦的驸马,她的前半生似乎太顺利,如今变成了人家的笑柄。人人表面上对她怜惜万分,实则在嘲笑她也有今天。
柳絮见她冻的微微发抖,忙帮她添了一件锦裘。西晏只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呆呆的站着。
足足有两个时辰,张公公举着明黄的圣旨从寿禧宫出来,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西晏,在听完圣旨的一瞬间,惊呆了几秒,差点昏厥在宫殿外的石板上。
圣旨竟然出乎意料的要她改嫁顔国舅的儿子顔子昭,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可以肯定的是,顔贵妃在其中周旋了很多。
想到这些,西晏几乎恨的牙痒痒,冲动中要闯进寿禧宫,柳絮和张公公忙拦住她。
本来泪痕斑驳的脸上,现在更多的是愤恨:“父皇被那贱人迷惑!竟然要本宫改嫁那贱人自家的侄儿!顔家那种低贱人家,岂配得起本宫?!都给我让开,今天本宫见不到父皇是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