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订婚这事只要两个人决定就行了,非要铺张一下,那就捎上双方家长。举办订婚宴,那绝对是跟电视剧里学来的臭毛病。可李国庆坚持说,一辈子就订这么一次婚,一定要给我一个“完美” 的记忆。我心里暗想,只要新郎不是你,随便什么样的记忆都是完美的。
谢天谢地,我们的订婚宴上没有家长,我的爹娘还在杭州悼念凄美的白素贞,而李国庆的双亲早在唐山大地震时就挂掉了,如果他本人能在二〇〇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二点出现在汶川,或者两年后出现在玉树,他们一家就算是“满门忠烈” 了。之前,李国庆曾试图强迫我穿上类似婚纱或者晚装之类的衣服宴客,我则威胁他如果胆敢逼我穿那种东西,我就从十七楼跳下去,他这才作罢。结果,我们各退一步,我穿了一条没有破洞和补丁的牛仔裤,他穿了一套Armani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我看着那套昂贵的衣服穿在李国庆身上,终于感觉好受点了———此时,世上毕竟还有更悲惨的事情发生。
李国庆在蓬天阁订了五桌,全塞在一个保守估计可容纳八十人的小宴会厅里。傍晚五点五十分,各路英雄豪杰陆续赶到。我忘了嘱咐瓶子千万别带骆驼来,结果毛球和小米粒一看见骆驼就拿着自己的包换到了别的桌。能让绝大多数女性如此一致地讨厌———骆驼因一系列大男子主义行径被我们深深地鄙视着。作为已经被社会嫌弃地理解为“因要求太苛刻,所以才被剩下” 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我们也许可以不在乎对方的外表、学历、收入、家庭出身、社会地位、未来发展,但我们绝不能容忍一个真的会把袜子反过来穿的男人!———除了李国庆,恐怕非骆驼莫属。李国庆方面的客人来了很多,有好朋友,也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笑着跟他们客套,脸都笑僵了。
六点半,准时开席,一番欢腾的吵闹之后,李国庆站起来致辞:
“谢谢大家光临!在座的都是我和布布的……”
门再一次被打开,我望过去,认定是不合时宜的服务员,结果却是西装笔挺的苏涵矗立在门口。我看了李国庆一眼,眼神微愠,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请苏涵来。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他是最后的胜利者吗?这个笨蛋,难道他不知道,是因为苏涵不要我,我才不得不选择了他吗?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国庆也这样看着我,我们立刻明白,苏涵并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他———不请自到!
“嗨,哥们儿,你可又来晚了!”
李国庆果然见多识广,立刻招呼苏涵,可环顾四周,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又让他立刻陷于尴尬。小米粒这个超级无敌的好心小白痴,马上和毛球挤到一张椅子上,冲着苏涵说: “苏涵,坐这来!
李国庆正致辞呢!”
我觉得我的人生完了。苏涵来干什么?没人邀请他啊!可他还是沉着冷静地走到小米粒挪出的座位上坐下,弄得李国庆只好叫服务员再添一把椅子。
“谢谢大家光临!在座的都是我和布布的好朋友……”
李国庆继续致他的狗屁辞,我试图努力集中精神去听他说了些什么,结果只是把心力放在搜寻苏涵上。他专心致志地望着李国庆,面带微笑,只是偶尔瞟我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作家说几句!让我们的作家说几句!”
底下有人吆喝怂恿, “作家” 两个字显得格外刺耳。我才发现李国庆已经说完坐下了。我没想到我还要说什么,我原本就是带个脑袋来吃饭的。我拿胳膊肘顶了顶李国庆,他假装没感觉,一点没有替我解围的意思,弄得我只好站起来。
“各位吃好喝好啊!” 我说完了立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