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媭愤怒地凝视着吕禄,一字一顿地说:"你身为堂堂的上将军却想放弃军队,吕家的人从此没有安身立命之地了。"
吕媭说完转身进了内堂。
片刻之后,吕禄无比诧异地看见吕媭怀抱着一大堆金银细软走了出来。还没等吕禄回过神来,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已经被她抛落在堂前的空地上。
秋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庭前。
看着这委落一地的光芒,吕禄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然后他听见吕媭说:"我没有必要再替别人保管它们了。"
数日之后,吕媭的预言成了现实。
九月初十。一个普通的秋日早晨。吕王府的下人们还在低头打扫一夜的落叶,风尘仆仆的郎中令贾寿就敲响了吕王府门上的铜环。贾寿刚刚出使齐国回来。他给相国吕产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
"灌婴叛变了!"贾寿刚一落座,便急不可耐地对吕产说,"吕王啊,你没有趁早去封国,就算现在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将军灌婴已经和齐、楚联手,准备向西反攻,诸杀吕氏。而今之计,您只有赶紧率兵入宫,挟持天子,控制中枢。事不宜迟啊!"
贾寿的这几句话,一举打破了吕刘之间相持多日的僵局。
吕产不得不孤注一掷了。
可吕产断然没有想到,这席话已经被站在门外的御史大夫曹窋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曹窋一大早进入相国府,原本是找相国议事的。可方才偶然间落入他耳朵的几句话让他明白,他不需要再向这个相国禀报什么国家大事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即将发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危急的国家大事呢!?
曹窋一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相国府。
这天早晨,吕王府的下人们肯定会发现,一大清早这几个大人走路的速度,比之昨夜那场来去匆匆的疾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窋第一时间把事情禀告了太尉周勃和丞相陈平。
周勃立刻行动起来,一连下了三道命令。首先,他命令掌管符节的大臣拿着符节假借帝命,跟随他去北军军营。其次,他命令郦寄去诈取吕禄的将军印信。最后,他命令曹窋急赴未央宫,让宫中守卫把守殿门,无论如何不能让吕产进入宫殿。郦寄马上找到吕禄,说:"皇上已经派太尉去监守北军,要你前往封国就任。你快点辞去上将军职务,把印信归还,离开京师。要不然就大祸临头了!"
天真的吕禄根本没意识到人家的屠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依然无比信任这个经常陪他狩猎游玩的知心朋友。
他乖乖解下上将军的印信。
那一刻,吕禄的眼前肯定闪现过自己高坐在赵国王座上永享福禄的一幕。
周勃持着皇帝符节,又佩带着上将军的印信飞马驰入北军军门,召集所有将士,振臂高呼:效忠吕氏的人袒露右胸,效忠刘氏的人袒露左胸!
这已经不是一道需要动脑筋的选择题了。以太尉的威信,加上皇帝的符节,再加上上将军的印信,没人会选择前者。
片刻之后,太尉周勃就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左胸。
与此同时,丞相陈平已经通知了朱虚侯刘章。刘章赶到北军,周勃让他监守军门。
周勃几乎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攻防事务布置停当。
此刻的吕产几乎已是瓮中之鳖。虽然南军还在他手里握着,但是大臣与宗室已经拧成一股绳,并且严阵以待。相形之下,诸吕仍然是一盘散沙。虽说胜负还在未定之天,但形势对吕产已经非常不利了。吕产率人赶到未央宫时,看见殿门紧闭,防范森严。他一下没了主意,在殿门前徘徊不定,进退两难。曹窋一看,疾驰飞报太尉。周勃立刻命刘章率兵一千多人,进宫去保卫皇帝。
刘章率兵赶到时,正是日落时分。
残阳如血,把未央宫映照得一片通红。
双方展开厮杀。刘章率领的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吕产只带了一干随从官吏。胜负很快就见出分晓。吕产眼看顶不住了,掉头逃跑。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到处一片飞沙走石。吕产的手下阵脚大乱,纷纷放弃抵抗。丧魂落魄的吕产慌不择路,窜到郎中府后,居然躲进了厕所。望着吕产仓惶而逃的背影,刘章的胸中肯定快意汹涌。他提着寒光闪闪的利剑,一步步逼近郎中府的吏厕。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多年了。
当年为了一泄心头之恨,他杀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吕姓官员都要冒着被吕后砍头的危险。
而今,一个堂堂的相国、吕氏集团的领袖却躲在面前那座肮脏的厕所内簌簌颤抖。
刘章仰望着阴霾乱卷的天空,耳边怒吼的北风仿佛一个个刘氏冤魂愤怒的哭诉。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厕中闪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