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

由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场“没有胜利的胜利”上的巨额花费，以及停战之后还必须痛苦地面对各种社会及民族问题，因此在一战结束之时，很多意大利人的幻想破灭。① 1919年与1920年的罢工和占领工厂运动，以及1919年的土地掠夺运动，似乎正在引领意大利走向一场社会主义革命。同时邓南遮在1919年夺取阜姆，也让好战的民族主义者想到可以将犹豫退缩的国家抛在一旁，用直接行动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主义运动，就在这一团混乱中诞生了。

墨索里尼：从工团主义到法西斯主义

当被要求为“法西斯主义”下定义时，墨索里尼喜欢说：“我就是法西斯主义。”所以，从观察这位领袖本身开始研究法西斯主义是很恰当的选择。墨索里尼出生于罗马东北方的罗马涅（Romagna），当地向来就有动乱的传统。墨索里尼的母亲是教师，父亲是无政府主义的铁匠，其父按照墨西哥革命家贝尼托·胡亚雷斯（Benito Ju?觃rez）的名字为他取名。和德国的仿效者希特勒不同，墨索里尼在战前就已经拥有一定的地位。不到三十岁的墨索里尼，已经是意大利左派分子的首领。1912年年底，他担任社会党党报《前进！》（Avanti!）的编辑，并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让该报的读者数激增四倍，变成一份拥有十万读者的报纸。1913年，他当选意大利最大的工业城市——米兰的市议会议员。

从政治信念和性格的角度来看，墨索里尼是属于工团主义者而非社会主义者。工团主义是法国、意大利与西班牙特有的，涉及乡村工匠、农业劳工、铁路工人与矿工的一种个人主义和反权威的造反运动。工团主义者不只对于议会制度和改良派社会主义者深怀敌意，而且对马克思主义者企图接管国家也深感不满。他们想要解散国家，而不是夺取国家。他们的战略是在一个上帝启示的“伟大之日”，以一次广泛的全面性罢工，摧毁整个不道德的资产世界，然后他们就可以取代国家。但是他们并不是像先前的革命家（从雅各宾派〔Jacobins〕到列宁）那样，用另一种政权管理国家，而是创立一个自由小区来取代劳工联盟（工团），作为负责劳工之间交换商品与服务的唯一组织。工团主义的雏形，来自千年来深植于罗马涅的革命主义。当时还是年轻学生的墨索里尼，沉迷于法国工团主义者乔治·索雷尔（Georges Sorel）的行动崇拜、通俗的尼采意志至上论，以及柏格森（Bergsonian）的直觉信念。虽然对于工团主义者来说，转化为极右派确实比保持中庸的立场容易，但是政治生涯数度沉浮的墨索里尼始终蔑视议会，也始终坚持不妥协的行动主义。

在工团主义者从议会制社会主义者手中夺得意大利社会党的控制权之后，墨索里尼于1912年12月被任命为《前进！》的编辑。那些议会制社会主义者中，有些人因为支持意大利占领利比亚而声名扫地。两年后，善于见风使舵的墨索里尼，转而怂恿意大利加入协约国参战，因而被开除党籍。此后，墨索里尼转变成“民族工团主义者”。对于他那没有耐心的脾气来说，战争似乎更像是一种革命状态，而不是消极的中立态度。虽然所取得的资助似乎是事后奖赏，而不是如有些人所言那样作为事前的贿赂之用，但是他那主战的新报纸《意大利人民报》（Il Popolo d’Italia）确实得到法国的资助。

1918年，墨索里尼是数百万因为复员遣散而必须自寻出路的退役军人中的一员。由于他曾经身临前线，且在壕沟迫击炮射击演习时，因炮弹爆炸而受重伤（他计算身上每一片弹片，并戏称这为“44处伤”），所以他的《意大利人民报》不少主张是为退役军人说话。在和平解决即将到来的时刻，墨索里尼加入了兼并主义的大合唱，宣称意大利是一个必须没收富裕国家殖民地的“无产阶级国家”。他对社会的批评，反映了退役军人在面对战争投机商、和平主义者与生活安逸者时，心中五味杂陈。墨索里尼自信可以驾驭这群颠沛流离的退役军人，发动一场既左倾又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运动。

1789年革命与战争二合一的中产阶级革命，为中产阶级打开通往世界的大门……目前的革命也是一场战争，似乎为那些在战壕中经历过流血与死亡的洗礼，接受过的艰苦磨练的人们，打开了通往未来的大门。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