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罗素央求我说,"你只要躺一会儿,亲爱的,我在旁边给你读书,照看着你……"对罗素的温存体贴我不能不领情,我便照着她的话去做了,我不照她的话去做的时候其实很少,我似乎已经习惯照着她的话去做一切事情了。
我和她能否长久地好下去吗?我想着,我总是想这个,这想法于我来说简直成了一种负担,我又永远无法摆脱这种负担,我还得尽可能地不让罗素知道我有这样的负担,我也不知道罗素知道不知道我有这样的负担。我闭着眼就这么胡思乱想,我甚至都没听见罗素给我读的是什么书。
也许是实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忒他妈的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嘿,老弟,别来无恙啊。"不知睡了多久,柳彬的电话把我从乱梦中惊醒。
"你的狗腿怎么样了?"我问。半月以前柳彬曾拄着双拐来过书店。罗素说他剃掉胡子挺像性格演员的,比如跟姜文就有几分相似。
"腿好多了,可以说是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我走路已不用拄拐了,"柳彬瓮声瓮气地说,"躺上几个月,下了地绝对还是一条好汉。"
"你准备什么时候到我的书店来报到,我正缺一个店员呢。"我揉揉眼,醒醒盹,说道,"朝九晚五,保证出勤,这就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怎么样,不算过分吧?"
"再说吧。"柳彬迟疑了一下,说道,"下星期找个地方唱歌去,我请客,还有几个记者朋友,我们尽情地卡拉一晚上。噢,别忘了,带上你的那位罗小姐。"似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他又找补了两句,"千万不能失约呀,要是失约我跟你急!"
"柳彬邀我们下周去卡拉OK,我们去不去?"我撂下电话,告诉罗素。
"去呀,凭什么不去?"罗素爽快地说。我一猜,她就会这么回答。
我一直怀疑罗素有多动症,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玩玩闹闹的机会,我觉得,她是个典型的机会主义分子。
我从床上起来,伸个懒腰,感觉似有无数的毛刺扎在我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不,不是疼,不是刻骨铭心的那种疼痛,而是难受,难受得浑身不自在。
我进卫生间的时候,罗素竟也跟着我一起进来,我把她推了出去,她却腻着我说,她要设宴款待我,是为了向我赔礼道歉。
"亲爱的,我不想出去吃饭。"我说。
"去吧,我知道有一家特别精致的小馆子,"她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看我这么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怎么能出去招摇呀,丑死了。"我说道。
"那怕什么,谁会管你,"她说着,从衣橱里找出一顶白色网球帽,往我的脑袋上一扣,打量了一下说,"行了,这么一看,酷多了。"然后,挎起我的胳膊,"快走吧,一会儿没位子了。"
我还是犹豫不决,站在那踌躇,"我这样到大庭广众之中,感觉总是怪怪的。"
"这样好了,"罗素拿起一团纱布,胡乱地在额头上缠了几遭,说道,"我跟你同甘共苦,休戚与共。"
"算了吧你!"我把纱布抢过来,丢到一边,那是医院给我换药用的。
"嘻嘻,你好乖。"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就得意了,就笑了。
"你看,这里还好吧?"
"还好。"我巡视了一下这个叫做"道拉基"的小馆,舒适而雅致,使人顿生好感。老板是个厚道的韩国人。罗素说,"这里的狗肉和泡菜最地道,我跟我的同学来过几次,印象极佳,所以才带你来。"
"既然你这么熟悉,那就由你来点菜好了。"
罗素把老板招呼来,点了几道特色菜,然后对我说:"这里的菜可辣了,不过越辣吃起来越过瘾。"
"随便你。"我的伤口隐隐作痛,没什么胃口。
旁边一桌是一群韩国留学生,有男有女七八位,很吵,吵得像一窝觅食的麻雀。我听不懂他们吵的是什么,估计跟酒有关吧,无非是吵吵谁喝得多谁喝得少,喝得多的人劝喝得少的人多喝,喝得少的人非要对喝得多的人说他们喝得并不少。
"吵死了,让他们老实一点儿行不行!"罗素皱着眉头说。